罪己诏(九)

  肖云飞决定要去桑城后,偌大的肖府随着仆人的陆续离开渐渐变得冷清下来,夏日夜的风吹着屋前的桂花树,明亮而皎洁的月儿挂在高高的天上,莲生看着这熟悉的院落,闻着熟悉的香味,想到马上就要离开,又想起第一天来到这儿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一心就想要回去,可是送自己来的那条河现在已经溃堤,现在要离开这熟悉的城市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心底泛起一丝怀念的意味,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因为肖云飞,只要有他在,何处都是自己的家……想到这里,莲生回到屋内协助竹香收拾行李。钟灵在自己房间收拾医书、玉兰负责收拾两个孩子的用具、竹香则将所需的生活物品全部打包好,莲生将贵重首饰锁起来,肖府现在现银只剩五百两,外加一些不动产的房契,钥匙莲生也全部打包装好。肖云飞在外和徐先生商量余下的安排事宜,随着夜越来越深,五个人腰酸背痛的才算勉强打点完毕,莲生在烛火下看着屋内的陈设,这些楠木家具都是成亲的时候肖云飞特意找巧匠打造的,特别是月洞床,更是不可多得。莲生轻轻抚摸着它厚重的纹理及上面精美雕刻的图案,在这里有许多属于她和肖云飞的回忆……

  肖云飞轻轻的推门而入,他看见莲生站在床前发呆,走回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到:“明天早晨就要走了……你没什么想问的吗?”莲生转身回抱住肖云飞说:“没有....我知道一句话:“老头子做事总是对的”你知道吗?这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一个故事,以前觉得不懂,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这故事真是真谛……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在我这儿就一句话:好。真好。”其实住大房子,住小房子都只有开始几天是新鲜的,没有你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你知道吗?上次你被捉进天牢,我都想进去陪你.....哈哈...是不是很傻?”肖云飞望着莲生那笑眯眯的样子,内心一阵悸动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说:“嗯......以后这句话改成“老婆子说话都是对的”我们一家人在桑城重新一起开心的生活,我答应你,以后再......珍惜自己的这条命,我们以后还要生很多的小孩,让院子里天天都有他们的欢笑声,我陪着你酿你喜欢的桂花酒,夏天的时候可以摘荷花、莲蓬、冬天的时候打雪仗,啊....冬天,去年的冬天好像还在眼前……那时候姐姐.....还挺着大肚子.....”想起肖云娘莲生听见肖云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莲生拉着肖云飞的手说:“姐姐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我们开心了想来她也是幸福的。嗯……云飞,那个功....你还在练吗?”肖云飞回到:“血蚕已经和我融为一体,功法就好比它的养分,如果我现在停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钟灵说他会试着去想办法,所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试着保持心情的平和,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也是我为什么突然要放弃所有离开的原因之一……皇帝已经沉迷于长生不老术之中无法自拔……他已经不在相信我,或许我离开了,他更放松一些……谢兄那....他应该会将河堤修的很好,起码不要让百姓再受流离之苦,过上太平的日子。”莲生看着肖云飞脸上沉重的表情,知道他其实根本放心不下这个城市的百姓,只是现在因为有了自己,自己是否成为了他的阻碍?莲生默默想着。莲生将烛火调暗了一点,说到:“那...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战城需要你....你还会再回来吗?”肖云飞低下头淡淡地笑了:“会的。只是现在我无兵也无权,静观其变吧……”

  天空渐渐的泛白了,夏日的清晨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肖云飞和莲生基本一夜未睡,现在直接就准备出发去桑城,妖妖和其它的马儿在门口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嘶叫,玉兰和竹香叫醒了两个孩子,让他们钻进车内继续补觉,大包小包堆了一车,钟灵和徐先生当起了车夫,肖云飞及莲生驾驶另外一辆马车,莲生被赶去补觉,肖云飞自己准备亲自赶车,肖府的大门从今天被锁了起来……

  桑城离战城不算特别远,天黑后恐会关城门,所以需要加快脚程,两辆马车飞奔而下,终于赶到天黑之前到达了新的住处。桑城比渔城要丰饶,家家户户都养蚕、种植桑树,街边可以看见许多店铺的招牌。徐先生新安置的这处住宅面积大约只有400多平,与之前的肖府比可能还没有一个后花园大,整个房屋四平八稳的格局,分东西左右两边厢房,既无假山可观温泉可泡,更无梅林片片,莲生四处张望着,发现屋前竟然种有一棵茂盛的桂花树,开心的走了过去说到:“不错,不错,起码我们桂花酒自己有了........肖云飞知道这环境比其以往大不如前,但是胜在干净整洁,现在肖家也就这几口人,算够住了。

  追风追云在童燕及护卫的帮助下,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终于将十五万两白银护送到了谢府,当谢林得到通知出来迎接时并未见到肖云飞,他亲自点收清楚后,签收画押将其入库。河堤已经在开始挖沙拌泥,施工队员也全部安排到位,只等银子到位后就开始搭建支架。追风追云不敢太多逗留,护送银子后立刻就返回肖家,却发现人去楼空,追风一脸茫然的问到:“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追云眼珠转了转说:“大人不会丢下我们倆的,我们翻墙进去。两人一前一后越墙而入,发现整个肖府竟空无一人,追风将大堂房门推开后发现桌上有一个盒子下面压着一封信,盒子里面躺着城主印,拆开书信后肖云飞俊秀的字体跃然于纸,追云看后说:“大人要我们将城主印交予范御大人,他在桑城等我们倆。他们已经先行离开,至于去处要我们不要告知其他人。”追风抢过信来说到:“原来这十五万两银子就是这样换来的?狗皇帝。没有了我家大人,以后就让他吃那些丹药去吧……我们倆也赶快办完直接走人!”

  追云和追风将城主手印送到范御府上时。范御接过手印,半天都没有吭声,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开口到:“如果不是伤了他的心,他是不会丢下这个走的,好吧……我先给他收着,你们能告诉我去哪里找到你们大人吗?”追风说到:“肖大人早已离开。我们也不清楚,”范御叹了口气说:“你们俩个从小就跟着他,会不知道?算了……”追云行了个礼说:“范大人,多谢您的谅解,现在我们也要走了……往后多保重!”

      谢林是在三日后才被听说肖云飞辞去了城主之职,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原来这就是你的办法啊……望着河堤上忙碌的工人,谢林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对的起他肖云飞的付出。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炎炎的烈日暴晒着河床泛出一圈一圈的光晕,谢林亲自天天来河堤旁照看工程,汗液顺着面庞不停的往下滑落,小黄端来一碗凉茶说:“大人,喝口水。”谢林一饮而尽后说:“注意降温,这些工人中午就休息回去吃饭,温度太高了,这凉水不要太凉了……以免损伤脾胃,对了,上次钟大夫写的防瘟疫的方子大家都喝一点有好处。还有垃圾,不要都堆在一起,赶快要清理掉。”小黄现在是谢林的副手,经历过一场水灾后成熟不少,精瘦的肌肉变得强壮起来。小黄将水桶提到河堤旁,招呼工人轮流饮水。

  一连多日的暴晒天气,整个气温逐渐攀升,只是站着就感觉一阵虚脱无力,小黄这几日特意将细盐加入到凉水里,工人们踩着被烤的滚烫的台阶晨起暮夜的赶工。中午时分集体修整,谢林询问施工监理大约需要六个月才能完工,算算日期已到来年。

    天启帝在床上躺了五日才下地,他在梦里梦见许多往日与肖云飞姐弟一起玩耍的事情,他们姐弟倆长的很像,特别是一双眼睛,宛若天上的明星,有一年的夏天,肖云飞姐弟跟着他父亲来宫里请安,肖云飞安静的站在后面,小皇帝即位时才14岁,年轻的他很想邀请肖云飞去观摩一下自己的作品,那些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小鸭子、竹箩、甚至于还有搭建了好久的战车,肖云飞总是身形笔挺,话很少,很多时候都只是安静的听着自己叽叽喳喳的说许多自己构思的想法,他轻轻的点着头,表示对自己作品的欣赏,这样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是有一天因为太高兴了,小皇帝兴奋不已的介绍着自己的作品,不小心将茶盏打翻,茶水全部流到了肖云飞洁白的衣服上,小皇帝急忙喊来太监伺候其更衣,在换衣服的时候,皇帝无意间瞥见了肖云飞腰间的印记……那块印记既熟悉但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新年去皇家园陵祭拜祖先时,天启帝猛然想起曾经在自己父亲的身上看见过!那一刻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的情绪在自己心里荡漾,如果肖云飞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好像也是挺好的一件事,肖云飞聪明,俊俏,是自己最好的听众,所以当云娘嫁入宫中时,望着天仙一般的绝色,天启帝做了好久的挣扎,云娘也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那这岂不是乱伦?但是望着云娘懵懵懂懂的神色,皇帝猜想她并不知情,最终.......

  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讨厌肖云飞了呢?或者说是害怕?是从自己身体的日益衰弱开始?还是从他肖云飞淡然的神色里透露出的恨铁不成钢?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喜爱做木头的人啊……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不务正业?为什么大臣们看见我就暗暗叹气?大灾过后,战城的百姓更只知道有他肖云飞,却仿佛不知道有我这个皇帝......现在他终于走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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