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子(上)

         老巷子是我见过最让人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宛若清水,天南地北,陌陌巷道里流转缕缕炊烟,一砖一瓦间都踏着岁月的构迹,街头门前,三五邻里,指点江山,谈笑风生,步履之间,踏踏实实,没有江湖的腥风血雨,也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有的只是棋盘上的汉界楚河,菜市里的纷纷攘攘,唯有当脚落在青石板上时的踏实,才最能让巷里人回味家的感觉。

  黄昏里,一对满头白发的夫妻,老头搀着老太太慢慢的走在老巷子里,踏青石板上,老太太走着走着,差不多到巷子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说,我记得这里应该有棵桂花树的啊,老头扶了扶老花眼镜说,可不是嘛,当年我妈嫁进老巷子时种的,现在已经很高了,很大了,秋天的时候,满巷子都是桂花香。老太太得意的说,年轻的时候啊,在这桂花树下有个小伙子,吃了我卖的桂花糕死皮赖脸的说要娶我回家做老婆,说什么此树我家栽,要从此树过,就嫁到家来,真是不害臊,你说是不是啊?老头尴尬地笑了笑说,姑娘最后还是给小伙子娶回去了,桂花糕都吃了几十年了。老太太有点不高兴了,那我们从明天开始不做了……看你心情,你明天心情好就做,不好就不做,走吧,我们回家……声音在巷子里穿行,渐行渐远……

   一个下过雨的午后,一对年轻男女,手挽着手,踏在巷口的青石板上,男青年指着那棵参天的桂树说,这棵桂树是我祖奶奶栽下的,我爷爷奶奶是在这棵桂花树下因为桂花糕认识的,然后在树后面的巷子里结成的夫妻,奶奶给爷爷做了一辈子的桂花糕。老太太现在身体不太好,有点老年痴呆,就认得老爷子和这棵桂花树,天天就知道给爷爷做桂花糕……说了这么多我是希望我们也能在老巷子一起生活,再也不分开,给你做一辈子的桂花糕……

        说着男青年拿出戒指单膝跪下,桂花树无言,青石板无言,巷子无言,默默沉静地等待着,那一声温柔的我愿意。

        过了不久,老太太去世了,走的时候是个寒冬,送她的人走这条熟悉的巷子,踏着温润的青石板,从桂花树下走出。

     再过不久,年轻男女结婚了,是个秋天,撑着红伞的新娘,从桂花树下走进,踏上如玉的青石板,跨进这条熟悉的巷子,桂花如雨。

        之后的一个早上,年轻夫妇有了孩子,孩子在学走路的时候,两人一人拉着孩子的一只手,父亲用手指着那棵桂花树自豪的说,女儿,这棵树是你老祖奶奶时候栽的,你祖爷爷和你祖奶奶在这树下相识,你老爸就是在这棵树下跟你妈求的婚,才有的你。

   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老巷子了,后来据说不久之前老巷子被拆了,原因是因为巷子太老了,影响市容。巷子里青石板不知道被多少人运走作为门前阶梯的上好材料,老桂花树也被砍倒放在路边,现在早已经不知道在哪里烧成了灰烬,巷子里的人也迅速地被安置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

  现在,偶尔走过时,仿佛听见了往事的一生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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