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戒365训练营极限挑战第63天
味觉也有乡愁。
我们总是把从童年记忆里就熟悉的那些味道,像一颗神奇的种子,种在最是隐秘中心的心坎坎儿里,挥之不去,任网络尽天下珍馐美味,再也无法替代它独一无二的美妙。直到再次在唇齿间重温那些记忆,味觉便像老马识途一般恍悟:哦,就是她,我的爱,我的乡愁!
我小时候的记忆,是一道大烩菜。也只有在接近年关时,老妈才会将茶树姑在水里泡上半天,炖以白菜和猪肉片子,拿劈柴在硕大的地锅里慢火焖熬。当木制锅盖的缝隙漫出越来越多的蒸汽,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蘑菇香伴着肉香,钻进心窝窝里勾引馋虫,小孩子们嘴里便先拉拉地流出口水来。
老妈不理会孩子们直勾勾的眼神儿,不肯早早掀开锅盖,非要等到二三十分钟,熬到肥肉片子柔软稀松,一叨却碎时,才盛在一个大个儿的面盆里。一家六口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大桌上,一人手里握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争先恐后地将香喷喷的蘑菇送进嘴里,又把馒头泡进汤里,连汤汤水水一并吃得干干净净,还要咂咂嘴,好几天都回味无究。
我生在七十年代末,虽并未挨饿,但小时候仍是处于物资匮乏的年代。现在想来,在中原小城的乡村,能吃到茶树菇,就是个奇迹。
那些茶树菇缘起于老爸。他在改革开放之初,作为一个泥瓦工,曾在东北打工十年。几千公里倒汽车火车何其辛苦背回来的,自然是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美味。老爸的父爱如山,给我们的童年记忆,增加了一道大烩菜。而烩菜香飘至今,使这世上再无一道大烩菜,能让我找回童年的一个乡愁。
连同茶树菇一起,老爸还背回了几个大如婴儿头的白白的怪东西。老爸很神气地告诉我们:这是猴头菇。再看时,那些菇上坑坑洼洼的凹凸处,果然越看越似调皮的小猴头儿了。老妈也许过于珍惜这些稀罕物事,也或许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置它们,便把这四个可爱的小猴头儿以线串之,悬于高高的房梁上。
我记忆里便常常在无事时仰望猴儿面,浮想连篇,编些无聊的故事给自己玩。直到在经年之后的某一日,我突然发现,可爱的猴儿面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待老妈拿下来时,发现猴头已被蛀空,只得有些惋惜地扔进猪圈,被沉甸肮脏的猪脚踩成烂泥。
上学时,最爱学校旁边的烧饼。七毛钱一个饼夹三毛钱的豆腐串儿,老板在豆腐串上洒上孜然、蒜沫和香菜,最后再浇上一点鸡汤,递到手里不及思想便一口咬下去,烫得吃吃哈哈地呵气,不及品味便囫囵吞下去,再咬一口就从从容容地慢慢嚼,嚼得满嘴流汁,唇齿留香。
那时我们正处于十六七的年纪,好不贪吃,似乎不知道什么是饱的。一个饼下去,总是意犹未尽,再要吃又有些心疼每月生活费的定数,只能偷偷地惦记着隔三两日再来吃一个。
如今毕业已二十年有余,每每回去串亲访友,必不能忘走在街边小吃摊上,要一个烧饼,站在人流后面慢慢地吃下去。虽品不出当年的香甜,也聊慰内心对最青春岁月的怀念。
及至如今,我已将近四十岁年纪,最想吃的,仍然是老妈做的菜饼。老妈最擅长做面食,无论是拉面、烩面、卤面、捞面,面面筋道可口。包子、花卷、葱油饼,花样翻新,只要她在,每周的伙食,必不会重样的。
我最爱这一款,是一道花式煎饼。将胡萝卜、南瓜、土豆擦丝,拌上稀稀的面糊,调上葱、姜、料粉,再打上一两个鸡蛋,搅拌均匀,在平锅里煎制成饼。做饼的这个面是稀的,煎出来易不成形,只能用筷子叨食,吃在嘴里外焦里嫩,回味无穷。
生活琐碎,工作忙碌,加之孩子学业,总不能父母膝前进孝,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得三两日闲暇。每每归家,总不忘叨扰老妈做些最思最念的吃食,以慰思乡思亲之情。
儿子渐成长,已一米七五有余的个头,也喜好讲究吃食文化。一日饭毕感慨:“老妈做的饭越来越好吃了,我也越来越不喜欢吃别人做的饭了。我发现一个真理,人的厨艺是跟年龄成正比的。你看你是这样,姥姥更历害,做什么都好吃。可能是因为人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家的理解就越深刻,所以就能做出更好吃的东西。”还别说,小伙子也对生活有了自己的见解,成长的过程让人惊喜。
“童年的味道留在记忆里,你虽然记得它,但有时候却说不出来,只有再次吃到了,你才知道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味道,这叫味觉乡愁。”这也是儿子的理论,蛮贴切呢。
也许,就是这样的,我们的人生,总在不知不觉间,将我们最想珍惜的东西留在记忆里。所以,我们也在不知不觉间,留下了味觉乡愁,理解了味觉乡愁,放不下这一缕味觉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