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洲城哗啦啦连续下了快两个月的雨。
昨晚那场据称本年度最强降雨,一晚上电闪雷鸣,风雨如注,早上周渔一到办公室,就被陆续打卡的姑娘们的咒怨给点燃了。
什么鬼天气,再这样下去,我新买的两打内衣裤都要不够用了。
我坐的那趟公车,水都泡到膝盖啦,我生生抬着膝盖坐了一小时。
要我说,只怪公司太没人性,这种鬼天气还舍不得放半天假。
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大家纷纷呼应:就是,就是……
相比之下,男同胞们淡定得很,边听姑娘们抱怨,边嘿嘿窃笑。
周渔扫视了一圈,秒懂,免费的视觉盛宴啊,能不嘿嘿么。
小筑今天穿一条裸粉百褶长裙,裙子已贴到了大腿根,形同透视。
小叶的米色针织无袖,半贴在身上,黑色内衣饱满的轮廓展露无遗。
实习小妹穿了条黑色蓬蓬短裙,倒没被雨淋湿,但按照今早那狂风的力度,估计上班这一路和裸奔差不多,所以此刻表情很凌乱。
周渔的藏青修身九分裤紧贴在身上,此刻湿嗒嗒的其实也不太好受,但已暗暗庆幸自己明智。
这样一个上午,大家工作热情都恹恹的。
周渔胡乱地刷了一遍网页新闻,发现洲城本地版全被水淹洲城的盛况给占满了。
不知怎么的,周渔想起了乔其建。好像也只有这种天灾人祸的倒霉日子里,她才会主动想起他。没办法,谁叫他是跑民生新闻的呢。
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乔其建,你那边情况还好?
没回音。
现在应该是他最焦头烂额的时刻,周渔想,说不定正泡在水里采访愤怒民众呢。
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在洲城的晚间新闻里。当时8号风球来袭,他被外派到台风降落中心,洲城附近的海滨小城湛江外采。
9级台风,他穿一件形同虚设的雨衣,站在齐腰的洪水里,死死抱住一棵歪脖子的树,旁边还有一根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的电线杆,人是歪的,脸也是歪的,根本看不清表情。那段短短的画面,周渔光听他拿着话筒喊:各位观众朋友,我现在站在湛江市区重灾区,目前的水位已经高达一米,民警目前已开始对附近一带居民进行安全转移……话筒里呜呜风声完全盖过了人声,她努力辨认了一下,其实就听清了最后一句:洲城电视台记者乔其建从前方发回报道。
她和乔其建是大学同学,说起来,大学的时候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超不过十句,属于点头之交那一类。反倒是毕了业,班里来洲城工作的就他们两位,异地他乡,刚开始都没什么朋友,再加上两人各自的异地恋后来都无疾而终,前后脚的事儿,于是有空的时候,就约出来吃吃饭控诉一下社会。他听她吐槽主编的强势专制,她听他讲每天遇到的各种奇葩新闻,人生百态。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难兄难弟。
02
下班时间,周渔抱着一纸箱子的书,费力地走出写字楼。一出门,就遇见了手插口袋挨在柱子边瘦瘦高高的乔其建。
诶,你怎么在这儿?
今天天没亮就出门外采,上午回到家就补觉去了,刚才看到你微信,想着去你家蹭个饭呗。乔其建说着,瞥了一眼周渔怀里的箱子:被炒鱿鱼了?
去你的乌鸦嘴,办公桌的样书堆成山了,我整理一批回家。
乔其建从她怀里接过箱子,冷不防手往下一沉,钦佩地看她一眼:我敬你是条汉子。
两人盘腿坐在周渔租的榻榻米一居室里,一人捧一盘朝鲜冷面。
天气炎热,冷面冰爽,加上都饿了,一时间,室内只有滋溜滋溜吸面条的声音,半晌,乔其建摸摸浑圆的肚子,问:你和老严最近还好吧?
周渔筷子一顿:好久没联系了。
老严是周渔男朋友。当初家里亲戚介绍的相亲,还是乔其建陪周渔去见的面。
过了25岁以后,周渔和大部分被催婚的大龄女青年一样,陷入了年龄焦虑中。对相亲的态度,先是抗拒,后承受不了家里压力,决定面对。再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一月一次的固定节目。
老严是周渔见的最后一个相亲对象,之所以说最后一个,是因为周渔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再找不到合适的就算了。不知次次陪坐的乔其建是怎样,反正,周渔是相亲相到快吐了。
见完老严出来,周渔问乔其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老严在某中型企业做管理层,有房有车,谈吐见识还算大方,年纪大了点儿,长得不帅,但看着敦厚可靠,属于长辈们眼中的85分女婿。
乔其建看了一眼周渔,说:还行。
周渔是个有主见的女孩,相亲那么多次,虽说是叫乔其建去帮帮眼,但其实从没正经问过他的意见。行不行,她心如明镜。
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周渔也渴望一份红尘作伴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如果没有,一个可以给她温暖扎实生活的男人也是可以的。
两人就这么开始了一段以结婚为目的,不咸不淡的恋爱关系。
相处下来,周渔发现了问题,两人共同话题不多,周渔是图书编辑,平时爱宅在家看看书听听音乐做做好吃的。而老严基本一年看不了几本书,偶尔聊起来,十句不离成功学,周末闲不住,不是去打高尔夫就是约什么企业家朋友登山跑步。
周渔给乔其建看过她和老严的微信对话,基本模式如下:
老严:在干嘛?
周渔:有本书赶期下厂,晚上怕要通宵。
老严:哦,你先忙,回头再联系。
老严:忙啥呢?
周渔:房子到期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后天搬家。
老严:别太累了,搬完家我去找你。
老严:周末有安排吗,一起去打球?
周渔:有个作者新书分享会,我想去听听,你有兴趣吗?
老严:嗨,那个不适合我。等你结束再约。
……
久而久之,周渔明白了一件事。对她来说,老严是她在生活河流里挣扎到无力时遇到的一根稻草,管它是稻草还是浮木,先抓住再说。而对老严来说,周渔也不过是他盘中最后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胸肉罢了。
03
周渔想起那次和老严约会,一向嫌周渔租住的小区不好倒车,从来只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的老严,提出去周渔家“坐一坐”。
两人恋爱三个月有余,寻常情侣之间拖拖手,拥拥抱之类的亲密动作,都经历过了,周渔虽然保守,却也知道饮食男女,早晚要到这一步。
坐一坐就坐一坐吧,门刚一扭开,灯都没按,周渔人已被按到墙上,老严身上、嘴里那股长期抽烟喝酒沉积的腐味直扑她口腔,还有那双在她身上游走的粗糙大手让周渔全身汗毛直竖,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张弓,一忍再忍,生理比心理诚实,她一把推开老严,跑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再出来的时候,她说:对不起。
老严的眼神暗下来:没事,你早点休息吧。不打扰了。
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冷了下来。
那晚她哭着给乔其建打电话,乔其建沉默听完,说:周渔,我不能告诉你任何抉择是对是错。幸福这个东西,从来都是因人而异的。你只问自己一句:甘不甘心?
周渔有个挂了很长时间的QQ签名: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她是矛盾的,她觉得自己并非唯爱主义者,爱是什么啊,能救命能保暖能饱肚吗?
可少了它,那点不甘就像心里开的一个小孔,轻易看不出,到了夜深人静嗖嗖往里面漏风。
但如果只有爱呢?
在洲城这些年,她大事小事全靠乔其建帮忙照料。朋友笑称他是周渔的男闺蜜。其实世上哪有什么男闺蜜,只有说不出口的心事和没勇气失去的陪伴罢了。
她和他背景相当,样貌、个性、志趣样样匹配,相处时间长了,有事第一时间想到他,开心不开心永远想找他分享……然而,同是小城市不知名二本出身的他们,在这城市奋斗多年,她挣扎在资深编辑的岗位上半死不活,而他日晒雨淋为了所谓理想一直坚持在新闻第一线,周渔有时想,他俩如果真的走到一起,两人的积蓄加起来还不够买这房子的一间厨房。人是生活奴隶,衣食住行哪一样不凌驾在感性之上,如何不叫人泄气。
此刻,电视里播着一部八十年代的美国文艺片。乔其建看得很入迷。
周渔看了一眼身旁的乔其建,浓眉高鼻,一双细长笑眼,侧脸竟有几分小帅。身材瘦归瘦,但这宽厚肩膀,无助的时候给过她多少慰藉和依靠,当下她的心一松懈,像从前多次闪过的念头一样,想,也罢,不如就这样吧。
乔其建忽然转过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良久,谁也不进,谁也不退。
最后周渔笑了笑,说,乔其建,日晒雨淋的,你都熬出皱纹了。
04
庸庸碌碌,时间随着日历一页一页翻篇。
十月。到了周渔的生日。
前一天晚饭,周渔还在电视里看到出镜的乔其建。
电视台接到街坊爆料,某小区楼缝之间卡住了一只小野猫。因为楼缝太窄,小猫的位置太靠里,消防队到来后,提出要救猫只有把一楼住户的墙给拆了。乔其建跑去跟一楼住户协调,一开口就被拒绝了。说是租的房子,做不了主。
乔其建只好给房主打电话,跟房主承诺救出小猫后,墙体一定会修复如初,费用由电视台出。折腾了半天,最后才把小猫解救出来。
镜头的最后,乔其建伸手想去抱小猫,被小东西一爪子挠了手背。疼得龇牙咧嘴。
周渔笑了。
没一会儿接到乔其建电话,说明晚有惊喜要送给她,她刚想开口告诉他明晚已经有安排,那边已急急收了线。
第二天,乔其建满头大汗赶到周渔家楼下的时候,站在楼下迎接他的是周渔,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
我男朋友,闫峥。闫峥,这是我好朋友乔其建。周渔介绍道。
你好。
你好。
一个多月没见,她和乔其建各有各忙,这期间,同事给她介绍了新男友,海归,创业男,样貌不俗,勉强算得上旁人眼中的高富帅。
和乔其建相熟后,她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不知为何,唯独这次有点心虚,如果不是今晚撞上了,她说不清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
此刻,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上去坐坐吗?我们在家做了大餐,你也一起吧。周渔说。确切说,是二人烛光晚餐,怕他直接上去尴尬,才下楼迎接的。
不了,我就是来给你送这个小东西的。乔其建说着把手里的小笼子提起来,里面,一只喵喵叫着的小花猫正蜷着身子往后缩。
这不是你昨天新闻里救出的那只小猫么?周渔惊喜道。
对啊,小野猫一只,救了出来,也没人收养,想起你一直想养一只,就给你领过来了。夜光中,乔其建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
周渔接过笼子,问:真的不上去坐会儿?
不了,电视台还有事儿忙,你们好好享受。
再见。
再见。再见。
乔其建的身影小跑着消失在小道的转角。周渔心想,还是那么瘦,不,似乎更瘦了,这份日晒雨淋的工作,她不是没想过建议他换,但她有什么立场呢?
05
办公室的小筑,有一天神神秘秘在Q上敲周渔:小周渔,洲城电视台,有个记者,高高瘦瘦的,叫什么……乔其建,是不是你朋友?
是啊,肿么着?
没什么,老在新闻里看见他,“洲城电视台记者乔其建前方发回报道”……啊啊啊,觉得他好可爱,上次他来找你,我刚好看见了,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嘤嘤嘤。
周渔心下明了,顿了顿,还是接了这话:要不要我牵个红线?
哎呀,小筑发来一个脸红的羞涩表情:不好意思吧?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包我身上了哈。成了给红包哦~~
晚上,周渔犹豫再三,给乔其建去了个信息:睡了没?
那头很快回道:没。
明晚一起吃个饭吧,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那头没声儿了。
周渔洗漱完准备睡下了,才收到乔其建一个简短的回复:好。
恋爱中的女人,重色轻友是常态。如果不是这次做媒,周渔都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乔其建了。
一顿饭,吃吃停停,按理来说,搞气氛这事儿应该是周渔这个红娘的责任,但不知为啥,乔其建那晚特别沉默,周渔主动调侃了几句,觉得没意思,也不说了。好在小筑个性外向怕冷场,两个多小时的饭局,可怜她硬撑了下来。
吃完饭,闫峥来接她。乔其建送小筑。
也没什么多说的,大家挥挥手散了。
周渔坐在副驾驶上,莫名其妙地,想起乔其建今晚的表现,越想越不爽,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他的脸色,给你介绍对象,喜不喜欢另说,也不用当场拉脸吧,这扑克脸摆给谁看。
她越想越气,正沉浸在丰富的内心戏里,车子猛地刹住,闫峥直接越过她伸手过来把她那边的车门打开了,语气冷冰冰:到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周渔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苏醒过来,明白是自己的冷落让男友来气了。
两人谈恋爱以来,说不出是硬件条件上的“高攀”,还是因为从一开始,她投入就比他多,这么长时间,但凡闹点小别扭,一直都是她先让步,先哄着他。
周渔不傻,明白这种失衡的男女关系非长久之计,对她来说,条件优渥的闫峥就像树上结着的红樱桃,那一点奢侈的小虚荣,一直吊着她,引诱着她,为了一尝樱桃的鲜美,她觉得多付出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她扯着安全带,如果换平时,她一定会解释两句,但不知为何,今晚她觉得特别累,从饭局出来,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睡。晚安。闫峥。她轻轻解开了安全带。
06
有一晚,周渔快睡下了,接到了乔其建的电话,上次饭局不欢而散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络了。
周渔正纠结用什么开场白化解这尴尬气氛,乔其建说:还没睡吧。
没。
下塘路中段的7-11,咱俩以前来过,慢摇吧对面,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周渔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半: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你来了就知道了。
两人在7-11的落地玻璃窗面前坐了半天,乔其建闷闷的,气氛有点怪,周渔正想为自己上次鲁莽的做媒道歉,忽然看见马路对面的慢摇吧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闫峥此时怀里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夜店女郎,在等门童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乔其建刷地站起来,人已经往对面跑,周渔脑子轰一下,她站在原地,有一秒钟,觉得自己的腿脚像被锁在了地上。
然后,她也跟着跑了过去,她知道乔其建要做什么,想跑去拉住他,却晚了一步。
等她绕开车水马龙的马路跑到对面,闫峥的脸上已经挨了一拳。但闫峥身材魁梧,平时也有健身的习惯,乔其建单薄的身板并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两人扭打在一起,乔其建落了下风。
等她声嘶力竭废了死劲把两人扯开,周渔做了一个让自己都没法解释的举动。
啪!她甩了乔其建一个耳光。
这一下,闫峥、乔其建,以及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傻了。
乔其建,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你专门约我出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对吗?她的手和脑袋都火烧火燎的,一脸的泪。
乔其建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心疼,有绝望,还有一些她不愿意看懂的东西。
她知道,这个人,知己、好友、难兄难弟,或许曾一度还想过人群里拥抱的人,她将永远失去了。
十一月,洲城的气候还停留在夏季。纸迷金醉的霓虹,混乱喧闹的乐声,从酒吧门缝里渗出来,交织着人身上粘乎乎的汗液,像在嘲笑这荒谬的情景剧。
07
两年后。
都城。周渔在宽窄巷子的咖啡馆刚送走作者,刚准备收拾电脑再四处逛逛,忽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震感。
外面的游客传出一阵不小的骚动,周渔从小到大没经历过地震,想起多年前蜀地的惨重天灾,头皮有点发麻。倒是本地人老板镇定得很:小姐放心吧,这种小震感没大事儿,估计是附近那个城市小地震传过来的余震。
周渔上网一查,果然离都城200公里的地方,刚才发生了4级地震,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没一会儿,手机开始叮叮咚咚进微信,全是同事朋友的问候。
她拿起手机,给社里拨了个电话报平安,得知社里联合其他图书公司一起捐献了一些紧急物资,准备派出两辆救援车赶往震源地,想了想,主动请缨,明天和公司的救援车集合,代表社里到当地看看。
救援物资派送点。
从小到大,天灾人祸的场面,周渔只在新闻里看过。此刻亲眼目睹灾民们的无助和渴望,救援力量的力不从心,多少有点震撼。
午后,周渔爬上帐篷外的小土丘,忙活了一整天,吃了一包自带的压缩饼干,滴水未进,此刻有点体力透支。
她在小土丘上坐下来,出神地看着络绎不绝的救援车辆,以及受灾严重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媒体记者。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站在洪水里声嘶力竭做报道的乔其建,那个新闻出街后,她嘲笑他:你是第一个亲身演示了什么叫做“弱不禁风”的活体案例啊。
又想起他从墙缝里就出来的小野猫,现在被周渔养得白胖白胖的,取名大花,估计再也塞不进墙缝了。
可惜那次之后,两人断了联系,他也没机会亲眼看一看自己救出来的小东西长成什么样了……
他曾经对她说:幸福的标准因人而异,你可以做任何抉择,只需问自己,甘不甘心。
这两年,她慢慢学会放弃那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虚妄幻想,学会了爱人者必须自爱,她最想要分享的人,却已形同陌路。
悲悲喜喜,多少往事涌上心头,一时有点惆怅。
“洲城电视台记者乔其建在J城发回报道。”突然,一把久违的声线穿过喧闹的人声撞进她耳膜。
她蓦地转头,四处环顾,哪里有他的影子。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飘起细雨,听有经验的救援人员说,地震后,这样的雨天会断断续续持续数天。天气不好,救援工作也会受到阻隔。
她叹口气,站起身慢慢往下坡走,准备回帐篷躲雨,忽然感觉脚下传来一阵摇晃,这一次,比在都城的震感强烈得多,她正站在坡度上,一个不稳,眼见就要滑下去,忽然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的双臂。
恐慌之下,她也顾不得来人是谁,死死地抱住那双手……
等震感过去,她余悸未定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张久违的脸。
乔其建。比起几年前,他黑了,也壮实不少,一张脸,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沧桑坚毅。只有那双熟悉的眼睛,天生带笑,正温和地看着她,像多年前在镜头前,看着被救出墙缝的小野猫。
说不出为什么,周渔的眼眶湿润了。
好久不见,周渔。
她放开刚还紧紧抱着的手臂,半晌,又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
好久不见,乔其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