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未雨绸缪
东阳 元尚六年 春 三月
“公子?公子,公子可起了吗?”
“嗯……何事?”
“公子,未雨楼外有客请见。”
“可是来自东宫的客人?”
“是。”
“那就让他去半江阁等候吧。”
“是,公子还有何吩咐?”
“退下吧,我稍后就到。”
“是,公子。”
帐中人挽起长发,红衣似火。细看此人,眉眼如画,朱唇如染,长发如瀑。本该是艳丽女子的相貌,出现在了一个男子脸上,实是违和,唯有眼中寒剑似的厉色,隐隐显出男子的本色。
“太子殿下,这是今年新出的江门虎口茶,请慢用,公子稍后下来。”
太子元要收起远望卢台的目光,浅尝眼前盏中茶,连口称赞:
“好茶,色轻味甘,是江门佳品,楼中竟得此茶,甚是难得。楼上窥得卢台风光,听得远瀑水声,久闻未雨楼乃阳都第一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本宫平日公务繁忙,竟到今日才得此一见。可惜,可惜啊。”
“若太子殿下喜欢,便可常来。”下楼声骤起。
“未雨楼央绸缪,见过太子殿下。”微微欠身。心知于礼不合。
“公子请起,今日来时甚早,恐误了公子休息,实是失礼。”元要惊于眼前人的明艳,或,妖艳。衣袖一展,是大片红衣,细看此人,如画的左眼之下,一枚精致的的朱砂痣,更像是祸乱人间已久的妖。
央绸缪像是早已习惯如此的注视与惊异,只缓缓道。:“殿下客气了,今日殿下所来,可是为了兵权一事?
元要不禁诧异,这尹绸缪怎这样直接且失礼。
“殿下莫要取笑 ,绸缪此人最不喜转弯抹角,且形势人尽皆知,在下自然知道殿下所来是为何。”
“好……好,那公子是否愿意为我略施一计,转变现下形势?”
“殿下抬举了,但以绸缪所见,殿下与其急着转变形势,倒不如静观其变。”
“哦?”
央绸缪指尖轻叩木台,道:
“今日皇上交江南兵权于谦王,在天下看来是重视之举,将来恐托付重任,但皇上之举恐怕只是为了压制谦王的锐气,免得谦王势力继续扩张,危害朝廷和其他皇子王爷。”
“公子此话怎讲?”
“当今皇上年事已高,夺嫡之事已路人皆知,皇上此时托交兵权,不仅是为了一试谦王是否能担此重任,更是为了打散谦王妃本家即王家势力对朝廷内阁的影响――谦王生性鲁莽冲动,实是无能,皇上深知如此,且江南之地此时正有苗疆之乱,此事甚是复杂,谦王必不能平,那时便是皇上削弱王家和谦王势力的最好机会,殿下此时若举措,必使皇上有不安之心,只会使殿下在皇上看来野心勃勃,且继位之心日益强烈,恐失殿下计谋……”
元要目漏惊喜之色,当即拱手道:
“公子当真是人中之龙,心思缜密,见解精确新奇,本宫好生敬仰。”
“殿下抬爱了,只是个人所见,绸缪不甚欢喜。”
“哈哈哈。先生好生让我惊喜。本想再陪公子多聊些时候,奈何宫中事务甚忙,只得早些回去,便不打扰了,只是本宫来时曾带些南阳珍宝给公子,公子一定收下,本宫也好借此谢过公子。公子不要推脱。”
“那绸缪只好谢过殿下,殿下若以后常来,绸缪自然万分荣幸。阿引,取伞,我送送殿下。”
“公子不必送了,雨正下着,本宫自己回罢。”
央绸缪微微欠身,目送元要隐在紫木雕蛟马车里。
“太子殿下,这未雨楼公子,也忒失礼了,倒像是个草莽人,我们能否相信此人?”随从还是不甚放心,又复问太子。
“现下,四弟和六弟都和这未雨楼公子走的近,猜想他必有过于常人之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且他这人,心思难猜,无人可知他所要的是什么,如今情势危急,我们只能暂且信他,就如他所说,静观其变罢。”
“正是因为心思难猜,才更要提防,殿下早知他无亲无故,怕是受了四皇子和六皇子的指示,故意给您布下陷阱。他对皇上的见解如此透彻,恐怕他并非草芥,殿下切不可草率行事。”
“嗯,只是这天下人才难得,我也不愿他明珠暗投。”
“这天下美人也难得,这央绸缪是个美人。”随从面露色相。
“不可胡言。”元要斥道,但心里,仍记得那大片的红衣和惊为天人的妖艳皮囊。
“这雨,何时才会停啊?”元要的手伸出马车帘外,接住一滴正要落下的春雨。
“怕是几月都不会消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