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言阙,言阙的言,言阙的阙。
乐瑶总说我呆呆傻傻,没事就喜欢看着她傻笑。
我也懒得辩解,任她骂我言呆子。
我认识乐瑶的时候,她才四岁,是个不择不扣的霸王花。
林燮长她三岁,我长她两岁,我们俩经常被她欺负的满林府乱跑。
每当这时候林伯伯就会板着脸,佯装骂她:“不准闹,不然关后院。”
起初乐瑶还会有点害怕躲在我们身后,后来知道这不过是林伯伯吓唬她的手段,便不再吃一套。
乐瑶七岁的时候,林伯伯教她武功,和言家家学不同的是,林家世代从武。
听林燮说,乐瑶天分甚高,一学就会。
我听后吓得变了脸色,想着以后去林府又该是怎样一番“打闹嬉戏。”
乐瑶常用的手段就是把东西挂在房檐上,然后让我爬上去给她拿下来。
我生来怕高,每次颤颤巍巍的爬上去,都不敢睁开眼往下看,只能听见她在下面哈哈大笑。
那时候,我时常想长大之后谁会这么倒霉娶到乐瑶。
我十岁时父亲送我去国学院,茅院长很看重我,收我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我知识。
国学院实行住宿制度,半年放一次假,我不再天天回府,耳边少了林燮和乐瑶的吵闹声,一心只读圣贤书。
几个月后我正在湖边诵读晨课,门童告知我门外有人找我,我出门看去,只见乐瑶正坐在石阶上红着眼睛。
“怎么了,小丫头,谁欺负你了。”我故意打趣道,从未见她这副摸样,觉得可爱无比。
“言哥哥,大家都欺护我。”乐瑶抬起小脸,露出新掉的两颗门牙,口齿不清的告诉我。
我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敢情这小丫头是掉牙了,乐瑶见我笑她,气红了小脸转头就跑。
我上前拉住她,连声哄她:“没事的,以前我掉牙的时候,一夜之间全掉光光,言家上下把我嘲笑了好几年,你看我现在牙多好,可以吃下好几头牛。”
说着作势饿虎扑牛,乐瑶“咯咯咯”笑起来:“言哥哥,你真逗。”
从此,那声“言哥哥”一叫就是十几年。
国学院课业繁重,我很少回家,乐瑶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依旧会欺负我,但也会安安静静陪我在湖边晨读。
转眼四年,我结束了在国学院的学业,茅院长带我南下去廊州苏家求学时政。
临去前一晚我去林府找林燮告别,月色蒙蒙乐瑶正在前院舞剑,夜色如洗,我看不懂那一招一式,只看的见月光下的乐瑶手持长剑,神色坚定,眉眼如画。
“她是乐瑶。”我在心里一遍遍重复这句话,脑子里像炸开一般,嗡嗡作响。
“言哥哥,听说你要去廊州苏家,什么时候回来?”乐瑶收起剑坐在回廊下问我。
“三年。”
“奥,廊州那边气候很好,言哥哥应该过得不错。”
“嗯。”
“额,还可以去吃一些地方特产,应该还不错。”
“嗯...”
“...言哥哥,你怎么了,不想和我说话吗?”乐瑶抬头问我,我又一次见到了她如画一般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我...乐瑶,去廊州我会给你写信。”我不是糊涂之人,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就明白乐瑶在我心中,早已不是林燮的妹妹。
我像小时候做错事等着父亲惩罚一样,等着乐瑶的审判,给我回应或者绝了我的念想。
“好啊,那要记得奥,来我们拉钩。”
(二)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小时候每次我读到这句诗的时候,总是会问娘:“娘,什么是青梅,什么是竹马?”
“嗯?大概就像乐瑶和言阙一样吧,是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娘喜欢用言哥哥来向我解释,我嘟着嘴说娘敷衍我。
娘总是笑笑不解释。
现在想来,娘一开始就是对的,如果连言哥哥都算上我的竹马话,那天下就没人算的上了。
我和言哥哥一起长大,林言两府一墙之隔,父亲和言伯伯感情极好。父亲喜欢言哥哥的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言伯伯常夸哥哥通晓兵法,是一代将才。
不管大人怎么夸他们,我还是照常欺负,和母亲告哥哥的状,捉弄言哥哥,知道他怕高,就经常逼他上房梁。
每次这时候哥哥就会凶我,说我刁蛮任性,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言哥哥总说:“没事没事,我没事的。”
他越说他没事,我就越来劲,心里总想着哪天要想个好法子来欺负他。
有一次路过后院荷塘,我故做脚滑往水里摔去,言哥哥顺手抓住我却不想我往右侧身,“扑通”一声跳进荷塘里。
我看他在荷塘里不停扑腾,站在岸上笑的不行。
后来我被父亲在祠堂里罚跪,命令谁也不能来看我,听说言哥哥被救起后高烧三天,昏迷不醒。
父亲把我关了一个月,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昏天暗地,侍女扶我去前厅,说是言哥哥来了。
他恳求父亲不再责罚我,说他已经痊愈了,可他的脸却白纸还苍白,我羞愧的直掉眼泪,他扶我起来,替我擦掉眼泪,还是那句:“没事的,我没事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欺负过言哥哥。
“乐瑶,见字如面,从廊州到金陵,这封信大概要走半个月,到那时我应当正和师父一起上南山,在苏家一切尽好,家妹写信传来,金陵城里也都安然无恙。本无事可问,唯独一件常常萦绕心头,挥散不去,你是否安好?”
算一算言哥哥去廊州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来他的信每个月如期而至,我得知他在廊州的点点滴滴,去香山看落叶,和苏伯父学习时论,拜苏伯父为师。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听到这些事,金陵言阙,温润如玉,才学无双,琅琊榜首。
他虽身处廊州,但金陵到处都是他的传说,尤其在林府,我时常听到丫鬟们聚在一起讨论他,还说谁会那么好福气嫁给他。
“大概是我们小姐吧,言公子可是每个月都会寄信过来奥。”
“我也觉得,小姐貌美无双,言公子风度翩翩,当真是天作之合。”
我脸红的听着她们悄悄议论,一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既恼她们在背后多舌,又希望她们多传出些“谣言”。
晚饭后娘亲拉我回房,让我准备些冬衣,我以为哥哥又要出征,娘亲却笑着摇头说不是。
“廊州不比金陵,寒风要紧的很,你给言阙准备些冬衣。”
“娘...他的冬衣...为什么要我准备啊。我又不是言家的丫头。”我小声嘀咕,胡乱抓起一些衣服。
“乐瑶,娘都知道,娘不反对。言阙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只是你可不能再欺负他。”
“娘...”我被娘亲戳破了心事,羞得躲在她的怀里,偷偷笑着。
(三)
林府,腊月十三。
“宸妃娘娘,大皇子爬上房檐了,您快去看看吧。”
侍女急匆匆跑来,我眉头紧皱,这孩子没事就喜欢往高处爬,真不知道像谁。
“母妃,您看孩儿可以站在房檐上啦。”景禹挥着小手高声向我喊道,我微微笑着恍惚间好像看到另一个人,每次上房檐都吓得脸色发白。
“娘娘,久等了,末将和言候去了演练场。”哥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参见宸妃娘娘。”
重见故人,他已拜将封侯.
“言候最近可好。”
“劳心娘娘牵挂,一切安好。”
“我们几年没见了?”
“回娘娘,五年。”
“嗯,五年了。”
五年前,皇上下旨,林家二小姐林乐瑶,天资聪慧,文武兼修,封为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