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加尔各答的夜晚依旧燥热,旅馆房间里又闷又吵。
我走出来,坐在旅店门口旁看行人。
旅店隔壁是个居民楼,一个黑黑的年轻男孩走出来,坐在我旁边抽烟。
我英语烂,不爱主动跟人搭话。
一起坐了几分钟,男孩开口了,照旧一顿乱问,从哪来到哪去,觉得印度怎么样?
后来我说昨天去了加尔各答红灯区,但没找到具体位置,他不说话了。
沉默一会后,他告诉我,我妹妹在那里。
我心里觉着不应该呀,这个房子是男孩家的,虽不说好,但是在临街有个两楼的小房子,在印度应该家庭也不差,况且这个男孩还在邮局。
于是没忍住,回了句WHY,你家看起来不差钱呀!
男孩维卡(大概音译)说,
不是钱的问题,是神在惩罚人。
妹妹西玛(大概音译)14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混混的男生。
有天放学,男生被打。妹妹跑去男孩家想看看他。
男孩住在城郊的棚户区,西玛还没走到男孩家,就被陌生的两个男人强暴了。
当路人把妹妹送回家时,西玛已经奄奄一息,在医院痊愈回家后,西玛就再也没出过门。
邻居的眼神、亲戚的追问、学校流言四起的传闻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问,为啥不报警?
维卡说,不可能,抓不到的,而且谁要一提这个事,妹妹的眼泪就开始掉,怎么还忍心叫她再去接受警察的盘问,再去受一遍别人针扎的目光。
一个月后,西玛喜欢的男生来看她。
西玛闭门不见,男孩子就连续每天守在门口,买来西玛最喜欢的炸三角土豆。
有天西玛开了门,还没说话,两个人就抱头痛哭。
男孩说要娶西玛,维卡一家也同意了,在印度,被强奸的女孩,很难再嫁出去了。
15岁的时候西玛结婚了,一年后生了个孩子,男孩为了养家,去建筑工地干苦力,没成想把腿摔断了。
养家,全靠西玛了。
西玛没日没夜的洗衣,终究养不活全家,维卡的救济也只是杯水车薪。
后来不知怎么的,西玛周围的邻居也知道西玛曾被强暴的事了,同情、理解、揣测、攻击、鄙夷蔓行,西玛的日子更难了。至于怎么被人知道的,我猜也许是强暴的人看见了西玛,也许是父母家里的邻居传过去了。
有一天,有个邻居找到西玛,问她愿不愿意去卖淫,反正都不干净了,反正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神,不如挣点钱养家算了。
西玛看着家里的破铜烂铁,老公和孩子,答应了。
原本她一直瞒着父母,直到有天遇见来嫖娼的爹。
呵呵,真是嘲讽。从此西玛被逐出家族,偶尔的救济也断了。
嫖娼的可以,卖淫的却万人所指。
西玛再没回父母家过,也搬了家,维卡从此再没见过妹妹。
我磕磕绊绊听完就愣了。
然后我说了句,我觉得你们做错了!
维卡没有回答我,丢下烟头走了。
施暴者逍遥法外,受害者万人所指。
嫖娼者被纵容,卖淫者受鄙视。
人如浮萍,终抵不过洪潮。
这哪是神的问题,神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