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生活的那个小村,有一条不算大的小河,那条小河,承载了我太多儿时的回忆。
小村子的前面,是一片原生态的荒草甸子,草甸子上杂草丛生,灌木茂密。小河,就横在草甸子中间,弯弯曲曲地一路向东流去。上游从邻村蜿蜒过来,可以说是“涓涓细流”。经过我们村前的那眼四季冒水的泉眼补充了水量后,河水就变得宽阔了不少,水流也变得急促了,看起来不再是一弯掩在丛林杂草深处不起眼的小溪流了。小河最终汇集到村东头的大河——东大河(松花江的支流)。小河没有名字,因为在村子南边,乡亲们就习惯了称呼它为“南河”。
春天来了,小河解冻了。一块一块的“冰排”随着水流挤挤挨挨地流向远方。许是上游的冰雪太多,许是泉水周边大冰山解冻后的水流量增加,这一时间段的小河,流水声哗哗山响,河面显得很壮阔。等到河水里没有冰了,看起来就不那么湍急和壮阔。没有落差的地方,河水清澈见底,缓缓地向东流去。
“春江水暖鸭先知”,一点不假,河水回暖,河里蝌蚪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村子里的鸭鹅们也成群结队在河面上追逐。河边的杂草萌芽,杨柳依依,草甸子因为河水的滋养,各种野草野菜生长得格外水灵。我们在河边挖野菜,摘柳条上的“毛毛狗”,拧“叫叫”(柳笛),常常玩儿得不亦乐乎。
夏天的小河,河面随着雨水的多少而变化着宽窄深浅。河两边,柳树成荫,杂草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蜻蜓和蝴蝶飞来飞去。中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炙烤大地,河水的温度也随之温暖。岸边,妈妈和姑姑婶婶们时常来洗衣服,用的是自家做得“猪胰子”(肥皂),把浸湿的衣服搓抹均匀,放在岸边的石板上,拿木棒槌使劲地捶。捶差不多了,再放到小河水里冲洗干净,然后装进大洗衣盆里拿回家晾晒。
夏天的小河,是我们小孩子的乐园。不管大人们再怎么叮嘱,也挡不住淘气的孩子们,跑到河里洗澡,抓鱼。“扎猛子”“打狗刨”是小河里常见的游戏。河水边上长满了“臭蒲”,臭蒲根部,时常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鱼儿游来游去。有时候,顽皮的孩子们从家里拿来捞饭的“罩镰”(应该算是大一点漏勺吧),只要往“臭蒲”根上一捞,准能捞上几条欢蹦乱跳的小鱼。这种方法,抓鱼简单容易,但是抓不到大鱼。即使偶尔捞到一条大一点的鱼儿,也不会等你把它倒进岸边的罐头瓶子里,鱼儿就已经十分灵巧,特别敏捷地一个“鲤鱼打挺”,蹦回到河里去了。
抓鱼,男孩子们总是有办法,把河水拦截——“憋坝”。用铁锹把岸边的泥土挖下来,扔进稍稍浅一点的河水中,这个过程一定要快,基本都是几个孩子组团合作完成。否则慢了,水流把泥土冲跑了,也就“憋”不成了。“坝”憋好了,上游的水流被拦截,“坝”下边的水越来越少,里面的鱼儿、虾米和泥鳅,就成了“瓮中之鳖”。留下两个孩子看“坝”,其余的都大呼小叫地赶紧跑河里下游去抓鱼。鱼儿缺少了水,那份慌乱和逃窜,总是逃不过孩子们的眼疾手快。一条条被抓住扔进小桶里,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起伏。抓鱼这个过程也必须快,奔流不息的河水,不会被“憋坝”的那点阻力围困太久。当上游的看“坝”的伙伴儿高呼:“坝开了,坝开了”,就得赶紧跑上岸,否则被湍急的河水冲下来,就不好玩儿了。
如果赶上一场大暴雨,河水就会暴涨,冲出堤岸,整个草甸子,都成了一片汪洋。那个用大水泥管子搭建的小桥,早已在汪洋中冲垮。大人们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出去看水情,看堤坝,怕大水淹了庄稼,淹了房屋。孩子们不知愁,欢天喜地地也急急忙忙光着脚丫跑出去,趟着暴雨形成的小溪流,想靠近河水,被大人们连喊带吓唬地给拉回来,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一片汪洋肆虐地卷着浪涛,滚滚东流。混浊的水面,夹裹着树枝,枯木,各种杂物,横冲直撞。
洪水退了的时候,草甸子上到处都是小水泡,水泡里,鱼和蛤蟆,比比皆是。我们拿着小水桶,光着脚丫,又开始“捡”鱼了。那场面,特别欢快。都在挑大鱼捡,小鱼都不想要了,要么扔回河里,要么就拿回家喂猫。因为被洪水留下来的鱼儿太多了,我们都“捡”不过来了。
秋天的小河,没有了狂风暴雨的光顾,安静了许多。河水清凉凉的,慢悠悠地流着。蓝天,白云,河边渐渐变黄的柳树,都倒映在河面上。淡黄色的树叶,一片一片在河水里打着漩,随河水东流。我们在河边草甸子上帮爸妈“搂杂草”,“搂树叶”,留给家里冬天当柴烧。累了,就躺在小河边,听流水叮咚,看蓝天白云。
冬天的小河结冰了,成了一条静止的河流。透明的冰面上,可以看到冰底下冻僵了鱼和树叶。冰冻的小河,依然还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在冰上打出溜滑,滑冰爬犁。下了雪之后,还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沿着冰冻的小河,去寻找它的源头和尽头,每次都跑出去好远好远,被爸爸妈妈骂了也不会罢休,总是惦记着那条小河是如何起源,又是怎样流向大河,流向大江……
家乡的小河,是我儿时快乐的源泉。长大后,不管走到哪里,看过了多少波澜壮阔气势磅礴的大江大河,小河依然在我心里,小河依然在我梦里,缓缓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