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即使为这一刻而过尽今天

天空是人的信仰也是人的看客。人看惯了天空的变幻所以天空也看惯了人的生存。而我常有的祈愿便是,那些有着大地之色皮肤的人们清醒地站到一起,在这片赖以维生的土地上,用某种堪称奇思妙想的方式,去延续最初的梦想。这似乎很天真,不过没关系,我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无时无刻都在幻想忧伤的孩子。他时而在田垄,时而在菜畦,时而在崖畔,时而在树梢,像明灭的星,也像浮荡的幽灵。一个照面,一次长谈,他说他从昨天来,经过今天,要往明天去,我想我理解了他,而且是绝对的理解。他是一缕踯躅于此的泪魂。他的主人在五个月以前便已死去。是被击毙的。活得太辛苦了。而他尚未懂得的是,不同于绿叶衬托繁花的和谐,丑在美的面前是无能为力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极致的悲哀。在苦涩的泪影里,这种悲哀超越虚无,很难消融,只有徒劳的意味,延误梦想,桎梏人生,以无边的伤颓。但是,我想,倘若他能将这无边的伤颓熔铸成坚硬的铁笼,并以此束缚住自己那颗常作比较又冲动躁进的心,转而更加专注于这个世界上其他缤纷明丽的色彩,那么,整个人生便会是另一番风景了。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懂。因为从他主人的想法来看,所谓梦想,不过是一场绮丽却空无的痴想。一念起落,可放不可执。没有谁能将破碎的梦完全抄录下来。除非自欺欺人。

有个人曾这样对我说:在这样一个世界,活某样一个人生,没有谁值得你托付一切。管控自己的情绪,守护自己的秘密,说服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的幸福自己把握,自己主宰自己。又说:爱是支撑一个人存在、成长和过活的理由,就算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你也要试着喜欢上一个人。“阳光之下,人各有分”,你不是一直记着的吗?

你是一个善良而理性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孤勇地坚持着某种喜欢,永远热忱,不郁郁,仿佛天生就有用不尽的正能量,可以感染每个惆怅的人。但我归终是失落了你。在一句微不足道的戏谑之后,若即若离的我们终于决心不再联系,不再记得。

或许,我便注定如此罢。别人的光是始终是别人的,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而我的意志只是一株腐烂的芦苇,我只是我之世界的那个咏叹孤独和寂寞的抒情主人公。我知道我的心也是个问题,不该只怪责这副粗陋的没有半点雪气的皮囊,人人都是上帝的弃儿。多少愿望如梦初醒,多少道理似是而非,所持心境是虚无,所依才能是天真,人庸碌着,无初心,无毅力,只存在于日日磨损与反复消沉之中,玩味俗句,摆弄自我,一来一往之间的生生死死也不过是心绪如潮起起落落罢了。每个人都有故事,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说。我依然具备爱的能力,只是再不屑于一往情深。你听,这样多矫情。所以我们拥抱,告别,放下。

回家的途中,蓦然看见无边的暮色在头顶蔓延,云霞涂染了整片天空,橘黄色的云朵从山后涌起,带着山的阴缘,向前浮动。在残阳的指引下,破碎的云开始组合,变成一只橘猫,渐渐地暗了下去。我久看便看得醉了。忽而想起彼年,那个仿佛全世界所有的雨一起落下的夜晚,Y蜷缩在被窝里为一段恋情的终结而抽泣,我恍惚中看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土狗,亮着可怜兮兮的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哭音……我在旁边不知所措,亦不知如何安慰,陡然生出无数怨谤,悉数落在远方那个从未认识的女孩身上。可这样有什么用呢?距离产生绝美,时间产生隔膜?梦想着爱情,永远微笑,永远醒不来。

这也让我想到很久以前便潦草告别的我们,在错过之后,无力地任时间推着前走,就算读过同一本书,经过同一个地方也不自知,慢慢地习于忘却,质疑对方是否曾经出现过。没有神明安排重逢,没有资格互相成全,没有承诺可以兑现。被有心或无心地晾在一边,一个人感受,一个人觉得。果真是应了那句:看见你的时候,你是一个问题的答案;看不见你的时候,你是所有心情的绳结。

流年闲草,被心火焚烧,徒留一抷灰烬。现实面前,一切幻想支离破碎,化为泪盈之酸,随风消解。那些无聊的爱和平淡无奇的喜欢,如梦一场,在某刻终于寂灭。这样的话,生命还真是一场凄美的徒劳。

总想着推开人事,静静学你的样子,又想着时过境迁你的样子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的倒影,我扶正了自己觉得可能神化了你。你是神,你是法理,你是哲学,你是受想行识,你是我的求不得。窗外若有山,山的本来是你。窗外都是云,你是驾云的仙子,悠然的来,飘然的去,让我像神仙中人在太虚幻境里寻访你飘渺的仙影。我打了个哈欠,妄念顿时全无了,清醒地觉得自己太丑可能亵渎了你。物类相感,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多希望有风,吹散了这一脑胡乱的想法,安安静静地过好接下来的日子。

我吧,有个人说话的时候,千言万语,自执一词,没个人说话的时候,静虚一处,听风消热,惬意时,便想:云有云的空处,天有天的阔处,该完满的就完满,想自在的就自在吧。

黄昏时出去追落日,被高高的大棚挡住了半截视线,走得远些就上了公路,一个人看粉粉嫩嫩的天色渐远渐灿。晚些时候,天际处,层层叠叠的远山化作一片浓影,染着柔和的浅黄,落日支在电线杆上,黑色的电线将落日小心地端着,两只细小的鸟影飘飘落落,一排整饬的人家。再往上看,几泊淡云织在蓝白相容的绸缎上,云缘换了浅影,正幽隐着向西落下,一抹金色的霞光似明若灭,风、鸟、飞屑,还有一切与天亲近的情物,都要依循天的轨迹或隐或散了。迎着不知往来何处的凉风,我在曲折的路上闲走着,不管走过来的姑娘们如何看我是一张异乡的丑面而投来问询的目光,都被拉着走了。但我的落日该在哪里就在哪里,夕阳正在我的眼前闪亮着它的明光,我并不在意自己的位置。我想起了某本书的章节,里面有冬瀑、樱花、远山,当然也有落日,是很美的插画;有一首轻快的歌,歌曲里的场景与此时的天色相似,但我不记得了。我想到谷川俊太郎的十一个变奏,但具体是什么,无兴求索,万物静默如谜,不必我搜索枯肠表达什么。尽兴捕捉这别人或许无聊我却觉得新奇的景致,把它拍下来写下来放进我的本子里,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了。即使为这一刻而过尽今天,我也不觉得任何徒劳。天空有天空的感触,我有我的思想,我该拥有一颗热爱天地万物的心,也想在好的心境下像自在地游弋在自己的眼波一样尽情地想念你的形状。我相信,不管怎样,总会有个人惦念着我的丑行,无故病吟,低微孱弱,臊红的脸。有个忧郁的人说,第一次“看见”的一颗星最美。于是我在不充实的梦幻中几度跪求自己单调的灵魂,让我想你是倔强的生动的远离天灾病祸一切疾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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