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配不上”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耳膜。餐厅里其他桌的谈笑、餐具的轻碰、背景的钢琴曲,瞬间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开,变得模糊不清。周朗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锐响:“妈!您说什么呢!今天是晓薇生日!”
“坐下!”公公周建国终于抬起眼皮,低沉地呵斥了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威严。周朗胸膛起伏,脸涨得通红,看看我,又看看他父亲,最终还是颓然坐了回去,拳头在桌下攥得死紧。
我的指尖冰凉,几乎感觉不到桌布的柔软。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嗡嗡作响。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丈夫压抑的愤怒中,我伸出手,指尖有点抖,解开了文件袋上缠绕的白色棉线。里面是几页打印纸。顶头一行清晰得刺目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草案)》。条款细致,财产分割、赡养费……唯独没有关于周瑞的任何描述,仿佛他只是这场交易里一件无足轻重的家具。落款处,婆婆王美玲的名字已经签好,用的是她惯常的、带着点花体的签名,旁边空着的位置,是留给我的。
一股辛辣的气流直冲鼻腔,眼睛瞬间酸胀模糊。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不能哭,林晓薇,不能在这里哭。我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割得喉咙生疼。目光从那份荒唐的协议上抬起,掠过婆婆那张精心保养、写满优越感的脸,掠过公公刻意回避的视线,掠过丈夫痛苦又无措的双眼,最后,落在对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周瑞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酷似他父亲的眼睛里,不再是漠然,而是充满了惊惶和一种孩子特有的、对大人世界风暴的恐惧,小脸煞白。
生日蛋糕上那两支细细的蜡烛,“3”和“6”,烛泪无声地滚落下来,在黑色的巧克力碎屑上凝固成丑陋的红痕。窗外,东方明珠塔的光芒依旧璀璨,冰冷地俯瞰着这席间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