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 小雨
早上,没下雨,倪先生晨跑去了潘水港。他说,以前晨跑都会去老父亲那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现在,老父亲去世,屋里空荡荡,我少了个去处。
深表同情,我说:“你现在没爷没娘,是个孤儿了。”
“不是还有你父母吗?他们就是我爷娘,一样的。”倪先生平时不大会说话,行动胜过言语,但今天突然嘣出来的这句话令我无比感动。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声谢谢。
母亲的假牙还是不适,疼痛令她不敢戴,这怎么行?联系陆医生,得知他在家,那我们今天上午就去芦墟找他。
去娘家的路上,突发奇想,黄梅季节难得不下雨,要不陪父母去周边景区走走?倪先生建议去浙江嘉善,我说去上海朱家角。最后,听我的。
到娘家,铁将军把门。人呢?东张西望时,远远看到父亲骑着电瓶车母亲开着电三轮,一前一后,由远及近。二老不在一起,父亲从菜市场回来,母亲从地里上来,一个买菜,一个摘菜,都是为了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我打算好了,陪母亲修理假牙后,一起去朱家角。对于这个决定,父亲表示赞同,他说,朱家角也叫角里,几十年没去了……往事在父亲的脑海里汹涌起来。
母亲的假牙经过陆医生的再一次打磨,舒服多了,终于可以大胆嚼黄瓜。
汾湖上高速,28分钟后到达G50朱枫公路收费站。下高速,过318国道,往北行驶,就到朱家角古镇停车场。
古镇在整修,原先的入口处围着,进古镇需要走一段不太宽敞的石板路。
朱家角老街,我来过多次,比较熟悉。父亲走走停停,却找不到一丝熟悉的印记,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条街。对此,我很纳闷。
直到走上放生桥,父亲的眼中才露出一些惊喜,他说,放生桥西面的水域通往淀山湖,往东就是青浦。
放生桥南堍右拐,进入较为狭窄、商业气息极其浓郁的老街。在泰安桥附近的一个码头,父亲走到河边,跟我们说起50年前的一段艰辛历程。
上世纪70年代,20多岁的父亲与村里另外两位壮劳力(长人公公和看鸭掌生,他俩都是50多岁),摇着一条5吨位的木船到青浦运泥,泥是黄泥,用于掼坯制砖。三个人合作,一人挖泥,两人扛,每一筐泥土大约300斤重,一筐筐倒满船舱,然后从朱家角西往东过青浦,再到赵巷8号窑,又一筐筐从船里扛出来。卸泥更累,土堆越高,往上爬,越艰难。运一船泥,从起点到终点共36里路,来回就是72里。他们起早摸黑,每天一个来回,为生产队挣得5元钱的收入。
这样的苦差使就是生产队的副业。村里的男劳力轮流出去运泥土,每次15天。父亲当时任生产队会计,轮到过一次,第二次是替代永林去的。
父亲说,那时候吃的是咸菜、萝卜干,浑身是力,现在吃得好,反而没力气,走路pi来pi去(类似于东倒西歪的意思)。母亲插话,你还以为还是小青年?你都80岁了。
是啊,那时候我才五六岁,现在近花甲。岁月这个神偷,正悄悄地偷走我们的健康。
老市河、青浦塘、城隍庙、放生桥,这些都是父亲记忆中的朱家角,而我们常去打卡的都在放生桥北堍的老街。两代人的记忆没有重叠。
廊桥附近某饭店就餐。二楼,靠窗,窗下就是父亲曾经摇船运泥经过的市河。父亲不时往下张望,或许,他能看到50多年前的自己正摇着船橹或坐在船舱里出神……对于父亲来说,寻找旧影是对青春的一种回忆。
明天是父亲节,这一餐我抢着买单,提前给两位男士过节日。
父亲体弱,不能太累,吃过午饭,我们返回。到娘家门口,恰下起小雨。
看过风景,没淋到雨,中午不用自己煮饭,不耽搁午睡,一切都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