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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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倩几乎是以五十米竞跑的速度赶到火车站,检票的时候工作人员边盖章边叹息说,小姑娘你要是再迟五分钟赶来,这车可就搭不了。林倩心里得意极了,这火车站是开车前二十分钟就停止检票,林倩在开车前二十五分钟赶来,没想到中学时期掐着点儿去上课的本事,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风风火火地检完票验完行李,林倩长呼了一口气,总算赶上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开车,林倩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闲暇之余四处张望有没有帅哥美女,这一看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那那那那个不是于海吗?

只见名叫于海的男生在林倩的11点钟方向站着,正低着头和他面前的女生高兴地说着什么。于海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深蓝色T恤和五分裤,与人说话时眼睛无比灵动,那女生则扎着丸子头,几根细碎的头发落在后颈,衬得脖子的线条更加撩人。

这明明是一副郎才女貌的好图景,但落在林倩的眼里,却显得格外扎人。

和前男友同一趟列车已经很尴尬了,可林倩却和前男友以及他的现女友同一趟列车。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林倩实在没有信心能勇得起来,随便套的长T恤外加没化妆没梳头,相比于海的现女友,差了九重天那么远。

......唔,现在只能祈祷他不要发现我。

-02-

候车的二十分钟里,林倩坐得无比痛苦,既怕站起来重新找位置会被发现,又怕于海突然抬头看见不远处的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林倩心里大骂了一声shit,紧接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随意打开一页举在面前,嘿嘿,这下看不见我的脸,肯定发现不了我。

眼前立着一本书,林倩眼睛看哪都不方便,无奈之下只能假戏真做,真看书去了。虽说是随便打开的一页,但却意外的好看。正看得起劲,忽然觉得腿被戳了戳,林倩低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正拿着玩具刀戳自己的大腿根,随即把小男孩给拉开,低下头还不忘用书挡着脸:“小朋友,你这样戳别人的大腿是不对的,你爸爸在哪呢?”小男孩以为林倩要去告状,一着急脾气就上来了,重重地在林倩腿上戳了一下。

啊!林倩吃痛地大喊了一声。幸亏这刀是塑料材质,否则那一戳还得了?林倩顿时觉得火大,小孩子又怎么了?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嘿你这熊孩子…看来我今天要替你爸好好教育教育你,你……”

“林倩?”

话硬生生被打断了,林倩循着音源望去,便呆住了。不知何时书已经没有挡在面前,于海仍在11点钟方向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倩,那个女生原本背对着林倩,现在也转过身来看着她。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林倩此刻很想表演胸口碎大石,心想如果能隐形一分钟涂个口红就好了……

等回过神来,于海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们之间相隔着一排座椅,以及不断穿行过道的旅人,于海脚步似快似慢地绕过层层人墙,气定神闲地走过来。林倩觉得鼻子有点酸,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姿态,像极了从前于海找到迷路的自己一样,那时他还说如果把我搞丢了,不会害怕找不到我,因为只要在意着这个人,她在人群里就是发着光的。

分手已经两年,我去过无数有你在的城市,走在人潮里我总是在想,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不是因为这条路的人太多太多了,所以你看不见我身上的光。两年后,你携着新佳人走向我,但我知道这一次不是因为我身上有光,也不是为了寻回我。

很快于海便站在林倩面前,一米八的身高让坐着的林倩感到无比压迫,甚至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蕴怒。林倩撇开头,心想大概是看错了。此时那个女生悄无声息地来到于海的身旁,挽起他的手,笑魇如花地对林倩说:“姐姐,好久不见。”

林倩暗暗嗤之以鼻,我爹娘只生了我这么个女儿,哪里来的妹妹,会这样叫我的,除了以前那个追于海的小学妹,还能是谁?一直只在网络上接触,从没见过真人,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林倩勉强扯动了下嘴角,挤出最难看的笑容:“哎呀你好啊,终于梦想成真了嘛
。”

于海站在一旁沉默着,林倩瞥见他深不可测的眼眸,心往下沉了沉,
这二十分钟过得可真慢。

见没人说话,于海女友便自发在林倩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侧过身,整理了下裙摆:“姐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唐颖。”

林倩刚要回答,于海迈开步子坐在了唐颖旁边,黑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好了颖,你没看见她的黑眼圈有多重吗?现在她应该没有精神跟你闲聊。”

唐颖笑笑,身体往于海处挪了挪,靠稳他的肩头,没再说话。

天杀的,林倩在心里暗骂,你看见我就罢了,还非要走过来,走过来也算了,还非要秀恩爱!

这时火车进站的预备铃响起,人们纷纷拉着行李箱等着进月台,林倩看了一眼于海和唐颖,他们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乎并不在意火车是否进站。

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林倩这样想着,手拉过行李箱,一言不发地加入到进月台的队伍中。

上帝保佑绝不要和他们同一个车厢。

-03-

林倩扶着额,时不时瞟一眼对面正在整理行李的于海和唐颖。今天黄历上写的一定是不宜出行,否则怎么会从出门到现在没发生过一件顺心的事。

唉不管了,闭上眼睛睡觉吧。眼不见心不烦。

说罢,林倩调整一下坐姿,便酣然入睡了。

不久,林倩耳边响起小孩子欢笑的声音,轮滑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广场舞音乐的声音,还有,于海的声音。

“林倩,醒醒,林倩。”

林倩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长凳上,而眼前不是火车车厢,却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有大妈在跳舞,有小孩子在玩轮滑,有情侣在散步。林倩侧了侧头,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于海。

于海眉头微皱:“林倩,你还好吧?”

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倩突然有点想哭,两年了,已经两年没有听见他这么温柔地唤我名字。

这一定是梦。

林倩呆呆地望着眼前景象,神智逐渐恢复。眼前的广场正是家乡的中央广场,而眼前的于海…

于海坐了下来,把手里的水递给林倩:“你喝口水吧。”

林倩觉得喉咙确实有点干,拿过水喝了一口,全然不知水已经被喝过的痕迹。

于海嘴角含着笑:“今天全班出来玩,要么在玩轮滑,要么在骑车溜达,你怎么自己跑来这里睡觉?”

不知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搞不清楚状况的缘故,林倩木讷,缓缓地说:“困了就睡,没有什么为什么。”

于海失笑:“昨晚做贼去了?”

林倩:“没,看电视去了。”

于海:“噢~”

一时间没了话题,眼前的景象忽闪忽闪,路灯灯光突然变得十分明亮晃眼,林倩不由得闭了闭眼,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一间教室。

教室里没有人,只有她自己。林倩隐约看见教室外面的走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忽然回过头,满脸宠溺地望着林倩,向她招了招手:“林倩你出来,我有东西给你。”

林倩走过去,双手搭在走廊的栅栏上,安静地听那个人说话。

“林倩,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喏,这个送你。”

林倩低下头,看见了一朵玫瑰花。

那人继续说着:“这个…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的是吧?还有,这个蛋糕给你吃,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把你养得胖胖的。”

“…于海…”我听见我的声音哽咽着,看见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玫瑰上,落在地上。

等抬起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看不清于海的面容。林倩伸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眼前的于海就不见了,教室也不见了。

留下一片空地。

林倩茫然地走着,不知道应该往哪走,朦胧中记得自己在等一个人。忽而周围都浮现了许多商铺和行人,原本寂静的空地一瞬间被喧闹淹没了。林倩环视着四周,却依然不知道这里是哪。

“林倩!”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倩像找到救命稻草般焦急地捕捉声音的来源。人群中,于海迈着步子向林倩走来,边走边轻微地喘着气,但姿态依然从容。

“真是的,走着走着你就不见了,幸好找到你。你以后真的要紧紧地抓着我,别乱跑了,没看见你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林倩慎住:“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呀?”

于海摸了摸鼻子,很得意地说:“因为你里人群里发着光啊。”林倩呆呆地看着于海,似乎有点迷惑,于海笑着摸了摸林倩的头发说:“傻林倩,你不知道吗,如果一个人真的很爱一个人,那对方不管在哪,都是发着光的存在,都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林倩撇撇嘴:“切,花言巧语一大堆。”

车厢里的林倩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扯动嘴角,于海正喝着水,不经意瞧见了。梦见什么了?还没想出个究竟,林倩已渐渐紧抿着嘴唇,微微皱起了眉。

梦里林倩依偎着于海,边玩着手指头边徜徉未来:“以后我们要是结婚了,不知道会怎样呢?我要是生了孩子之后变胖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于海顿了顿,许久没说话。林倩察觉到于海的沉默,便坐起来。她看见于海此刻异常冷峻的侧脸,心里震了震,手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走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

林倩问:“你怎么不说话?”

于海有点慌:“林…林倩,你听我说,我不想结婚…。”于海看见林倩暗下去的眼睛,顿时慌了,说:“我我只是不结婚,可我还是爱你的啊,我还是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啊。结婚他只是一张纸而已啊,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件事?”

林倩从来没有想过这两者的区别,她眸子没有任何波澜:“是么…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长辈们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于海突然觉得烦躁:“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非要扯上他们?难道不结婚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

林倩:“…我不知道…”

这天之后,两个人彼此都很有默契,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相对无言。直到某一天,于海说,分手吧,对于那件事,你和我达不到共识,我想,迟早有一天会分开的,倒不如现在来个痛快。

车厢里,林倩睁开眼,眼睛里噙着泪,伸手擦了擦,便起身去洗手间。

于海靠近唐颖说:“我去洗个手。”

-04-

林倩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于海正在洗手,顿了顿。

“我刚刚,梦见了很多我们以前的事”

于海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淡漠地望着林倩:“那么愚蠢的事情,梦来做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你一直以来都是直呼我的全名。”

于海没接话,从口袋拿出了一包烟,取出一根放在唇边,打火机嗒地一声点着了烟。林倩看见于海深吸了一口,烟雾四处缭绕。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于海没有回答,而是说:“我和唐颖现在很好。”

“那又如何,如果她知道你一辈子都不会跟她结婚…”

于海面无表情地打断林倩的话:“她跟你不一样…她要的只是我,而不是一张纸。她比你要明白,这么才是最重要的。”

话落,留下林倩一个人在原地,自己走回了位子上。

座位上的唐颖正在玩通关游戏,怎么打都不过,于海笑笑拿过她的手机,说:“颖,你刚才那步走错了。”

唐颖拖着腮,颇有些不满:“能不能不叫颖了啊?太简单粗暴了些,我觉得叫唐颖比叫颖好听。”

于海摸了摸唐颖的头,微微笑:“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于海记得那年他走在去饭堂的路上,看见林倩正和朋友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等他靠近时,他听见林倩说了一句话。

“我一直觉得,除了那些和我不亲近的人,直呼我全名的人都是很爱很爱我的。”

文/短发六年
既是讲诉者,也是聆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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