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跟玥的相遇后,就很少再见她了。她说她跟阿凯在槐花街开了家他们自己的寿司店。我笑笑,然后一如既往着自己的生活。
钟打到晚上十点,我准时地关了店门。二月的夜晚寒冷丝毫没有退去,我下意识裹紧了大衣,将手插进口袋沿街走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好奇地转身,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徘徊在我店门口,看不清表情。
“阿哲?” ¬ 他惊喜地向我跑来,“我就知道我又来晚了,嘿嘿。”
“说吧,送人还是……”
许是注定了我会因为这个男子而打乱以往的生活吧,我耸耸肩重新掏出钥匙往店的方向走。
“呃,算是送人吧,随意给我包点就行了。”
当我将巧克力塞到阿哲手中,并关好店门后,他仍旧站在门口如一座雕塑。黑色的外套将他单薄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固执倔强的孩子,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
“还不走?不急着送人吗?”我指了指他怀里的巧克力。
“不急。总麻烦你怪不好意思,要不……”他总是笑得干净而不带一丝杂质,“我请你吃夜宵吧。”
我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脸上绽放着的莲花,有种暖暖的清香。是啊,他是个莲花般的男子,干净清澈,泛着脱俗清透的蓝,浮动了我心中的波澜。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啊。呵呵。”我故作神秘地笑着沿街走去,愣是把他丢在了后面,“走吧。”
“去哪?”
“不是说请我吃夜宵吗?”
“嗯。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回家后自己照镜子吧。”
“嗯?现在不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好吧,爱说不说。”
空荡荡的街上,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一问一答地走着。
这条街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每天上班下班,与阿凯的相识相知,然后分离。这条街上,阿凯第一次告诉我,他叫“阿凯”,一种隐隐的霸气;这条街上,阿凯送过我玫瑰,他说,从现在起你只属于我;这条街上,阿凯说,等我赚够了钱,我们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寿司店;阿凯说,我要让你一辈子这样的笑。阿凯说,等春天到了,我们一起去海边。阿凯说,迷途的小猫不要害怕,我带你回家。阿凯说,……。但也同样在这条街上,阿凯将另一个女子拥进怀里,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那样惆怅地望着我,诺言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突然极度悲哀地奔跑起来,寒冷的风从领口一直贯入胸口,刺痛着每一寸肌肤。鼻子猛地一阵酸痛,一股悲痛直击左胸口,闷得我不得不大口呼吸。
我可以听到背后有个急促的声音不断地喊,“暖-----暖-----。”我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速奔跑。直到大汗淋漓,双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纵身扑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暖。”阿哲同样粗喘着气,蹲下身子轻声唤着。一只大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渗着汗水被风吹得冰凉的头发一下子温暖起来。
我抬头,将下巴抵在叠起的手背上,看着阿哲安静而满是汗水的脸,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
“ 笑什么?”阿哲抹了把汗专注地望着我。
“你为什么跟着我跑?”我往后勾起双脚,在半空中舒适地晃荡。如同刚刚奔跑的瞬间,我不曾痛不欲生。
“想看看你要往哪儿跑啊。”他笑着干脆就地坐了下来。眼中分明有掩饰不了的心疼。
我低下头,无话可说。一直以来总是搞不清自己无端的怪异行为,毫无逻辑的像个活脱脱的疯子。
“怎么了?”阿哲努力俯下身子想要看清我的脸。
“你不觉得奔跑是件很痛快的事吗?”我猛地抬头,他的脸正好在距我一厘米的上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我。四目相对的瞬间,心中一阵莫明其妙的悸动,也许是奔跑的缘故吧,脸一阵阵灼热,脑子胀得几乎爆烈。“暖,我想跟你说……呃……那个……” 还没等阿哲把话说完, 我“刷”地将脸贴住地面,把脸扭到另一边。
“又怎么了?”
“累。”
“那还吃夜宵吗?”
“不吃了。”
“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
“你这样会感冒的。”
“谢谢关心。”
“我扶你起来。”说罢,一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我立即纵身跃起,将他推至两米外。
“那……”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就此告别吧。”说罢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一片寂静,留下他雕塑一般地立在原地。
他是该有多无法理解我这怪异的行为?好吧,我最近是有点思绪混乱了。
自那次后,就极少见到阿哲,近一个月时间只见过两面吧。一次是他拉着小艾的手来买他习惯的心型巧克力,就是他第一次来店里时我连夜为他做的那种,配料简单,造型也并不精致,他却格外喜欢。小艾说,暖,是不是你的巧克力掺了大麻,让他如此着迷?我极为讽刺地笑着。我说,巧克力原本就是比大麻更撩人心魂的东西,所以,千万别爱。
在我说这句话时,阿哲再一次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我。我有意回避他的目光,径直望向小艾,我爱极了她单纯而无知的眼神,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任何甜腻的东西都是会让人沉沦的毒药吧,比如说,爱情。 ¬
另一次是在一个深夜,当我锁上店门,看见他站在路的尽头微笑着望着我。我以为他是为了他习惯的巧克力,他却说,他是在等我。
他说,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明明厌恶巧克力却执意要靠它们而活?
我说,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客人,请不要干涉我的生活。
他明明不懂我的人生,却为什么偏偏要往我的人生里钻?
我一路逃跑,他一路追逐,像是英勇无比的警察追捕狡猾的小偷。当一个人残忍地揭穿我自以为掩藏得天衣无缝的秘密时,我除了逃跑别无选择。我愤怒地嘶喊、咒骂,他着实被我的疯狂吓到了,只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突然朝着我的背影大声呼喊:“如果哪天你愿意跟我谈了,请给我两分钟时间,我有话跟你说!”
我捂着耳朵继续奔跑,如此言语不堪,面容憔悴,还有浓重黑眼圈的女子,又值得谁去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