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心雨。”
“恩恩,怎么了?”
“他主动牵我的手了,他会不会是喜欢我。”
“醒醒吧,顾妍,他只是手凉想取暖。”
“或许,是我有感觉了。”
“你这样下去会疯的,快点和他分了吧。”
对顾妍来说,他太完美,帅气又优秀,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让她有置身童话的感觉,他就像在水晶球里,与她隔着玻璃。——他是她的冷漠症男友。
那是最初的阶段,顾妍总在崩溃边缘,但她现在已稳定了——麻木。
1
顾妍是在食堂跟王坤告白的,他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南大,没有任何恶习,独来独往。
他用纸巾擦着嘴,拿起餐盘向水池走去。她走向他,清点着他们一起的场景,他替写她论文,为她占座位,陪她一起学习,都是她请求的,但他言听计从,或许……她拦在他前面,开始了表白。
“哦?”他毫不惊讶,仿佛表白是常事。
四目交接,他眼如死灰,她的手被汗浸湿。“那么……”
“我想。我没有发言的权利。”他耸耸肩。
“没发言权?”
“我有冷漠症,我没感情的。”
“什么!”她感觉受到戏弄,气恼地瞪着他。
“我是说真的。”
“哦,这就是你的幽默感?”她转身准备离开,他从后面扯住她,“嘿,我没不喜欢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冷漠症,哈。”
“是这样。”
“你就是个被雷劈了的精神病!”
“你猜得基本正确,我被雷劈到过,才有些精神麻痹。”他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她,“以前没有人说过我有幽默感。”她破涕为笑,真是个怪人。
“那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她接过纸巾擦着眼泪。
“是的。”他有些茫然。
顾妍和王坤恋爱的消息传开了,但大家更注意的是王坤有冷漠症的消息,没人把他当病人,反而许多人主动接近他,但他的不在意很快变得讨人厌,大家的热情变为无视,甚至顾妍的朋友也疏离了他们。
太快把爱交出是不明智的,还是把爱交给一个冷漠症患者。
顾妍却乐在其中,她仿佛也笼罩上了他隐形的膜,与外面的世界脱节,陪他吃饭,学习,看电影,给他织围巾,送他礼物……从没得到回应。她也因为他的冷漠而失落,可更多时候,她还是迷恋着他,甚至怀疑自己也有病,不过,她对他能好起来无比期待。
2
“你在想什么?”他从后面拍她的肩膀。
“没什么。”顾妍回过头笑了笑,心头涌上一股柔情,挽住他的手臂,“今天下课很早呀,这是什么东西?”她指着他手中拿着的一张纸问。
“喔,讨厌我的人写的,怪我存在感弱,还占了第一的位置。怪有趣的,你看吗?”
“不想。”
“不用在意,我们去吃什么?”他对她微笑,让她又产生了他喜欢她的错觉,感到一阵心酸。
“都可以,”她笑道,“我帮你预订了心理医生,挺有名的,吃完饭我们去看看。”
但顾妍的努力基本白费心机。
他们坐在校园里一张凳子上,散步和闲聊让她有些累,捉住了他的胳膊,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哼起了一支歌,她感觉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在意,他不会意见,这也是他的优点。
他告诉她他冷漠症的全过程,她像听故事一样,将信将疑。
那时候他还是幼儿园的孩子,一个雨夜,孩子都陆续被家长领走,只有他没有,因为他母亲有事耽搁了,管理员阿姨带着他去保安室,他手里按着电话键,想打电话给他爸爸,电话屏幕被雨水弄湿,突然,有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很重,他想大叫却来不及了。
他睁开眼睛,父亲在他的身边,他父亲后来是这样对别人说的,“那时候医生都说不行了,他一辈子都醒不了,但他一下就醒了,哈哈哈哈……这小子,命够大的。”
后来,在葬礼上,因心脏病猝死的母亲的灵位旁,他发现他姨妈皱着眉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让他不自在,于是,他避开那目光,跑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玩了。“他还不懂事。”父亲总是这样对别人解释,但那并不是因为不懂事。
顾妍很心疼他,那么小就出了意外,影响了整个人生。
3
他们恋爱有两年了,已经要毕业,但她感觉自己像没恋爱过,她已快要绝望。
决定分手的夜晚,他们走在街上,依然是称作约会的闲逛。风很急,有雷鸣,快下雨了,她注意到他头上的广告牌,下面支撑着的铁管是折的,她的心揪了起来,没等她喊出来,铁管断开了,同时她害怕地闭上了眼,感觉到肢体不由自主的运动,她睁开眼时,他在她身下,她看见地上有血点,伤口在她手壁上,很长很深,血不停流出。
“痛……”她大叫,“打电话叫救护车。”
“打雷不能用电话。”
“那你想怎么办?”她的眼泪不自觉流出。
“走三站有一个医院,我背你过去,按住伤口。”
她试图用手捂住,但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我来打电话,不会有事。”
他没听她的,走过去,脱下衬衫,把她的手臂包住,打了个节,血减慢流速,更痛了,她紧紧咬住牙,一定会留疤的,她望着他的眼睛充满指责和愤恨。
周围的灯光变亮了,冷风使她浑身发抖,连火辣的伤口也冷却了下来,她视野已经完全模糊了。“到了市区了,你还痛吗?”他问,她没有回答,感到疲惫。
护士帮她缝了伤口,输了血,这个过程中,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而他,就坐在病床的旁边,究竟说了什么她记不得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等到她望向他时,他坐的椅子是空的,她问护士,护士说他手机响了就走了。此时,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臂还在隐隐作痛,医院墙上的时钟和悄无声息的走廊使她更加愤怒,已经过了午夜,他还没有回来,她委屈地想,为什么她要爱他?
她决定不再对他抱任何幻想。
4
“我想问你昨天去哪了?”他们第二天在校园见面时,她质问。
“有警察打电话来,说我父亲昨天出了车祸。”
“你是说……他还好吗?”她震惊地问。
“死了。”
“是吗?”她明白了,愧疚感立刻占据了内心,“哦,怎么会……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真的。”他没有转过头来,她走近他,伸手想拍他的背,他转过头来,她凝视着熟悉的冰凉的面庞,上面有泪痕!他怎么会哭!
“我盼着他死,当警察打电话给我时,我感到一阵喜悦,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你在说什么?”顾妍几乎尖声叫着。
“我来告诉你吧。”他叹了口气,报以一笑,“我确实被雷击中过,大难不死,但冷漠症是我装的。”
“可是……”
“为什么我从不悲不喜?”他露出狡黠的笑,“那很简单,我是个好演员。”
“我母亲整天工作,连我有生命危险时也不在身边,我父亲,他有爱的人,他带她回家。”他的口气像在讲与自身毫无关系的事,“是他把母亲的药倒掉的,母亲发病最厉害的一次捂着心脏要药,她大叫着,我捂着耳朵不去听,她死后都平静了,爸爸叫我不要哭也不要说多余的话,后来我就习惯了,那就是冷漠症。”
“那时,我对父亲的感情就不存在了,对别人的也没有。”他望着顾妍的眼睛,极力想从中得到她思想的信息。
“我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些。”她喃喃说。
“你害怕吗?”他柔声问。
“是的。”她说,眼前的他显得陌生了,“你该早点跟我说。”
“我没有办法。”他把手放在她腰上,她的身体颤抖着。
“和你一起时,我有感情。”在他看来,他的诉说等于一种告白——他让她进入他的内心。
“那你为什么……我带你看了那么多次医生,你却一直把我当傻子。”
“我们最好都冷静一下……你需要得到治疗,心理上。”她继续说,他无法理解她的不快。
“你不再爱我了,对吗?”他生硬地说。
“你欺骗了我。”
“我没想过伤害你。”
“对,你是没有,你的伪装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她说,“我们最好分开一段时间。
他没说话,渴望拥抱却一脸冷漠。顾妍的心也凉下来,她不想看到那张脸,转身而去。
他无法表达爱意,也不知如何挽留。此刻,他气恼地咬着牙,手指抠着门,把绝望自己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