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萨，快将水端过来。”梅亚的英语特别好，有一点菲律宾语气，就像丽萨的英语怎么说，总是听到中文的尾音。
丽萨恨不得自己听不懂梅亚的菲律宾英语。这么简短的词语，就是不说也知道是啥意思。她硬着头皮走过去，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盆子里的水。
“丽萨，你还好吗？”梅亚盯着丽萨的眼睛。“我很好。谢谢。水盆放在哪里？”丽萨目不斜视，她紧张的双脚发抖，脸色很难看，幸好戴着口罩。
“放在床边的这个凳子上。如果我偶尔请假一天，你就要代替我上班。另外二个人不会开车。如果你实在没有空，这里的护士会临时过来。”梅亚告诉丽萨。
“你看这是免洗沐浴液，不用水清洗，用毛巾搽干就好。”梅亚摇了摇瓶子，再用力一压，几团泡沫就出来了，她熟练地将泡沫挤在湿的毛巾上。
“塔马斯、请你闭上眼睛。”梅亚说完就用毛巾在他的脸上打了几个圈。丽萨这时才看清塔马斯，其实除了上身和腿部，他还是穿着内裤的。
塔马斯的脚干巴巴的，也许长期卧床，肌肉已经萎缩了。他的大腿有几个明显的伤疤，梅亚说这几块肉用来填补其他地方了。
“我只不过是一个五岁的男孩，你知道的，丽萨。我已经瘫痪了30年，我曾经自杀过二次，我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去洗澡，去逛街。去冲浪、去飞翔。你知道飞翔时多么美好。”塔马斯闭着眼睛说着梦话。
“我最多可以活一年了，我已经行走在路上。你相信上帝吗？梅亚，天堂有三层，好人会去最高的一层。”塔马斯继续梦呓着。
”你会好好的，我四年前来工作时，你也说你只能活一年，你看四年了，你还活着。”梅亚已经将他的上半身清洗好。
“你可以喝水了，塔马斯。你冷吗？一三五是运动日，你喜欢的话洗澡好了，我们可以去健身室。”梅亚开始清洁塔马斯的左腿。
”丽萨，桌子上有一份月报，上面有每一个星期的安排，你可以看看。下个月圣诞节有聚会，新年有唱歌表演，我们要提前写在挂历上。”梅亚提醒丽萨。
丽萨觉得洗澡也帮不上忙，就顺便看看月报，上面列明了养老院一个月的日程，包括一楼餐馆每一个星期七天的餐单。还有每天早上提供免费的二杯咖啡，包括护理人员一杯。
每一个星期还有电影时间，游戏时间。丽萨只需要记住自己上班的二天的内容。星期五有运动时间，星期六护士列行检查老人的身体。
丽萨喜欢喝咖啡，她想着星期五帮塔马斯买早餐时，一定要记得喝一杯咖啡。
梅亚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洗澡的事。塔马斯心情舒畅，他穿好衣服时，竟然随着音乐哼起了歌。
“丽萨，你去打开阳台的门。站在阳台上可以看见大海和天空，我想去阳台坐一坐。”
幸好洗澡之前就服用了10毫克的盐酸米多君片，这样可以防止他因为低血压而引起的不适症。
梅亚先去阳台将他的轮椅推进来，她将轮椅放在他的床的左侧，轮椅与床紧紧靠在一起。丽萨不知道塔马斯如何从床上坐在轮椅上。
“丽萨，你看，我从床上过渡到轮椅上时，梅亚站在轮椅的前面，这样就可以预防我栽倒。”果然梅亚站在那里，双眼紧盯住塔马斯，她二个手也时刻准备着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
塔马斯吃力地移动自己的上身，他的双腿就像木头一样。梅亚将他的双腿搬过来轮椅这边。塔马斯纯粹靠二个手臂支撑自己的上半身。看见他因为用力移动而涨得通红的脸，丽萨的心也不再紧张万分。
在她的眼里，塔马斯真的就是一个五岁的男孩，除了大脑和他的思想，其余的都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完成。
正常人几秒钟可以做好的事，塔马斯至少用了五分钟，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从床上到轮椅上的距离。
这没有距离的距离，在我们普通人的眼里触手可及，可在他的眼里却是千万公里。
梅亚帮塔马斯系上安全带，将他的双脚放回轮椅前面的踏脚板上，然后在轮椅底下的篮子里找到一个布袋，将他的塑料导尿袋放进布袋，又放进椅子下面的篮子里。
“丽萨，星期五你来上班时，上午去健身室时之前就需要做好这样的准备。”梅亚友好地示意丽萨。
她将塔马斯推出去放在阳台上，就进去房间收拾了。
Waikiki靠近海，养老院西面的这个方向刚好面对大海。塔马斯坐在轮椅上，他的双眼凝视着前方。
近处是街道，远处是大海，阳光斜飞过来，有一些光洒在他的卷曲的金色的头发上。
突然有一只小鸟飞过来落在栏杆上，吱吱喳喳欢叫着，塔马斯笑了，他的眼球有一些深邃的蓝色，他似乎在阳光下欢快地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