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的缘分,就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样,不经意间的遇见,才会更令人充满惊喜和奇妙感。所以,也会觉得,爱上一本好书,就好像遇见一个对的人一样,也总需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里经过时间的洗礼和馈赠,才能让人疯狂迷恋,爱不释手。对我而言,《灯塔》就是这样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本漫画)。
《灯塔》是2016年由后浪出版与北京联合出版,引进出版的60部欧美文学漫画精装丛书【后浪漫】中的一册,是法国当代漫画家克里斯多夫·夏布特创作的一部漫画作品。夏布特擅长以电影分镜头的绘画方式,将文学著作改编成漫画;作品中常以细腻的情节和画面描绘人性,充满哲学思想和无尽的诗意美感。因此,业界亲切的称他为“漫画家诗人”。代表作除了这本《灯塔》,还有改编自美国20世纪现实主义作家杰克·伦敦的《生火》。
先来说说这部作品的封面,相当充满画面和艺术感,无论是构图,还是色调,都特别考究,以黑漆漆的灯塔为封面场景,一丝微弱的光,透过一扇窗户,照亮灯塔里的世界。让人一眼就能聚焦到中心点。整个封面设计与漫画的布局格调,十分应景。可以说,也相当讨喜。
按照故事情节来讲,这部漫画并不算长,充其量是一部漫画版的短篇小说。但作者用电影的艺术手法以慢镜头的绘画勾勒方式,向我们娓娓道来一个关于灵魂、孤独与成长的哲学性故事,让整部漫画在摆脱了普通漫画叙事手法外,在平和与沉默的情境里,给作品平添了更多耐人寻味的艺术深度。
漫画讲述的是在茫茫大海的深处,矗立着一座高高的灯塔。灯塔周围,每天除了成群结队的海鸥和海浪声外,这里鲜有人迹。
每个礼拜都会有同样一条渔船从灯塔边经过,一个沉默寡言的船员,会从船上搬出两个沉重的纸箱子,放在礁石上,然后渔船掉头离开,从不上岸。
这个新来的船员,在搬了几周箱子后,发现从来不见有人来取,却总是会在下一周渔船到达之前礁石上的箱子就不见了。
他担心船长是在搞非法走私,便向船长询问真的原因。老船长不耐烦的向他诉说了缘由,由此,新来的船员知道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隐情:自己每周搬到礁石上的箱子,其实是给灯塔里主人准备的生存食物。
灯塔里住着一个孤僻的长相畸形的怪人,他是守塔人的儿子,因为长相丑陋,父母嫌弃他,从一出生起,就把他藏在了灯塔里,与世隔绝的生活了几十年,从未离开过这片海域半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或许是出于人类共有的同情、也或者是因为多年的被欺压的监狱生活所经历的孤独,让他心思敏感。当沉默寡言的船员,在听到这位素未谋面的灯塔“怪人”故事之后,如鲠在喉,胸怀心事。终于有一天,船员大着胆子,在像往常一样放两个箱子的时候,偷偷把一张纸条放在了礁石上,用石头压着。就这样,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相遇了。
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年,父母在灯塔里留下的一本旧词典,会是怪人认识这个世界唯一的方式,在无数的白天与黑夜里,词典所带给他的无穷无尽的想象和美好。神奇的迷宫、带锁匙的乐器、头上长蘑菇的人类、给椅子听诊、美丽的仙女等等,当他闭上眼睛,手指指向词典里的任意一个单词,挥舞拍打时,那些荒诞离奇的画面便从脑海中走到现实里,陪伴他度过一个个孤独而难捱的夜。
窗台上整齐排列和积攒仅有的几个旧物和一个鱼缸,却是他所拥有的最宝贵的财富,这种仪式感的摆放,让主人公更加显得如此萧瑟和凄凉。我们不禁会问,一个人究竟孤独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悲悯?!
书中有一个画面,特别令人动容,怪人喜欢钓鱼,有一天从海里钓到了一条鱼,就拿来做自己的盘中餐,正准备吃的时候,他看到了桌子上鱼缸里游动的鱼,于是充满歉意的拿起旧词典挡住了鱼缸,才动起刀叉吃鱼。一个小小的动作里,不仅蕴含了主人公的孤独之感与悲悯之情,更是表现了主人公对生命的敬畏、对认同与陪伴的渴望。
一部如诗般的细致入微的漫画,将一个人的心境表达的如此精妙。整部漫画前后一共出现了5个人物,除了船员与船长的对白,游艇青年与女友的几句对白外,漫画里几乎再没有谈话,作者使用了大量的慢镜头叙事和画面留白,这种以静取动的描绘方式,让表达更有力量,给人别有洞天的意境。显然,作者不只是要讲好一个故事,而是有更深远的表达。
怪人一直把自己封闭在这个逼仄的灯塔里,对世界一无所知,却又充满好奇。他从未离开过这片方寸之地,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没有人在乎,甚至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他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着一种透明的厚度,互不干扰。
直到有一天,一个无关少女留下的一本时尚杂志;也直到有一天,一个蹲过监狱,有着相同经历过孤独的船员的出现,一张纸条、一套拍着世界景象的摄影明信片,就点亮充满了他的世界。这种小小的爱心,所积蓄的力量,在漫画勾勒的最后,所爆发的行动和震撼,足以振奋人心——一种心灵与心灵之间所带来的摩擦,对知识的渴望,对生活无限的追求和憧憬,都融合在这突然的行动里。
从故事来看,《灯塔》即是一部悲剧,又是一个充满励志的幸福剧。但它所呈现给我们的又是世界里的一个景象,我们又都是这景象里的群像,在成长的路上,把自己封闭、寄放在那个遥远的灯塔里,别人进不去,自己也出不来。又或者正如灯塔怪人一样,迷茫,无奈,不知道该不该出来?!
不管是丑陋的怪人、天马行空的想象、路过的游艇少年和女友,还是沉默寡言的船员,以及各种旧物品,把这些作者特有设定的角色、事物串联在一起来看。从另一种角度思考,《灯塔》给予我们的远远不止个体对灵魂精神的释放。还有人性中的孤独、丑陋、想象力、悲悯、同情、顽固等等,交织在一起。
在漫画的最后,怪人走出灯塔,抱着鱼缸,把鱼缸里的鱼放回大海的那一幕令人印象深刻,他极其不舍得盯着鱼缸说:“没有理由也让你忍受监禁,给你辽阔的世界!!……和勇气!一定要有勇气!”由此,漫画所表达的境界,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是的,生命给了我们辽阔的世界,就一定要有追寻的勇气。勇敢的走出去,才能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在习惯独处的世界里,更应该学会如何出世,适应和发现人群中的孤独、冷嘲、残酷和美好。
无论你在哪里,一定要相信,内心之中有一盏明亮的灯塔,终会照亮你的困境,给予你勇气,面对人生。这才是漫画《灯塔》的意义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