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于此深有同感,记忆里的或华服或素衣,是心灵憩息的家园,我住在其中,安顿身心。
童年的夏天午后,我和小姑姑不肯午睡,偷偷跑到屋后偷吃挂在树头的桑椹,小姑姑穿着短袖短裤,蹭蹭地爬上枝头大快朵颐。我穿着一件前襟绣着小黄鸭的玫红纱裙,风吹裙角像天边的一朵云彩,要想爬上树枝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有站在树下流口水。小姑姑见我巴巴地望着,便让我想法接住她扔下的果子,我低头看了看蓬松的裙摆,只要用手拉直了举起来,可不就是一只大筛箩?
那天下午,我吃得满嘴鲜汁直流、心满意足,只是小裙子一片斑驳。看着面目全非的小黄鸭,我不敢哭,母亲没有打我一顿已经很慈悲。裙子后来找不见踪影,也许当时发现洗不去紫渍就被母亲扔了。事过境迁很多年,想起那抹玫红,还有一股淡淡的懊恼浮上心头。
十二岁时,我有了一条绿色的绸裙子,简单的裁剪,收腰的式样,没有花纹和多余的装饰,就那一汪翠绿已经足够盈满人的眼睛—这么张扬的颜色,让我感觉俗气。
在一个蜻蜓满天飞的傍晚,我洗完澡换上绿裙子和玩伴们见面,总在一起疯玩的男孩子见到我,没有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几个人互相推搡之后,其中一个调皮鬼对我喊了一声:绿田鸡。。。。,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但是母亲说我皮肤白穿绿色最好看,那些调皮鬼没见过好看的裙子才会那样说。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叫郝思嘉的姑娘,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和白晳的皮肤配上绿色的天鹅绒窗帘改制的长裙,惊艳了我的青春。我迷上了曾经嫌弃的绿色,只要看到有绿色的裙子外套就收入衣柜。青春也像那恣意的色彩,只管张扬,不顾及周围的目光。
时光更迭,光阴如流水,我从青春特立独行的梦中走出来,步入职场和社会。渐渐地,买衣服的喜好被所谓的流行影响,走到大街上会关注别人穿什么式样和质地的衣服,要随潮流又不能有撞衫的尴尬。如此费神若干年,衣橱里一大堆衣服,很少有几件是自己穿了舒适和自在的款式。
如今人生过半,如果上半场的人生是追求外在的事物,下半场便是回归自我的过程。我开始根据自己的喜好选购衣服。
冬天时,因为颈椎要保暖,我爱穿高领毛衣。当小圆领、V字领走了一个潮流轮回,今年又开始流行高领时,身边朋友说我走在时尚前端,我只淡然一笑。
夏天时,我最爱穿旗袍,立领的含蓄内敛既和我的性格相衬,又能保持肩颈不受凉气侵袭。
这样顺应自己的内心后,生活变得轻松许多,我不用花很多时间逛街搜罗每季流行款,去年喜欢的式样今年继续穿。我的身体和思想喜欢就好,又何必花自己的钱去取悦别人。
回首记忆里的一件件旧衣,明白所谓美便是心之所喜,身之所向,如此,便可安之若素。日子少了琐碎的烦恼,才有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