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然儿,听话,跟着你萧叔叔快走。要记住爹跟你说过的话。”
“我不要,我不要......” 被抱在怀里的小人儿,拼命地挥动着胳膊,结果却是徒劳。终于,那双倔强的眸子被沉入了黑暗。夜幕中的火光亮如白昼,汩汩流出的血水,在火光的映照下殷红而又惨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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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坐在龙椅上的建安帝正待震怒,一声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
“启奏皇上,臣请旨赴往江南治理水患,安抚难民,以示皇恩。”
“哈哈哈哈,段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传旨:着左相段无洛,带领赈灾银两赴往江南,即刻启程。另授予其先斩后奏之权。”
“臣,领旨,谢主隆恩。(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无洛带着赈灾的人马去了江南。上京城里依然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这天,城门刚启,一匹踏着星霜的健马由外飞奔而入。繁华的上京霎时被信使的那句“西北八百里加急文书”惊醒。
大殿里的气压阴沉的可怕,建安帝的脸色漆如锅底。由于震怒太甚,使得他的呼吸急促,脸上的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一群没用的废物,朝廷养你们是干什么的?区区暴民就能夺得几座城池,简直是岂有此理,罪大至极!”
(众大臣)“皇上息怒。”
“你们说派谁去平叛?”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默默地瞅着脚尖,无人站出来发言。
“好,好,你们都好的很。武宁侯,朕命你带五万大军前去剿灭叛军,即日启程。收复不了城池你也不用回来见朕了。”
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微臣领旨,谢主隆恩。”
瑶华宫里,一少女双手托腮坐在窗边,眼睛虽然望着园里的景色,眉毛却拧在了一起。
“公主,您都坐了两个时辰了,来用些点心吧!”宫女把碟盘摆到桌上,劝慰地说道。
“碧草,你说他会平安回来吗?”
“公主,段丞相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可是西北干旱,万一那些暴民跑到江南去抢夺施暴怎么办?”
“哎呀,我的公主,您就不要在这瞎想了!段丞相那般才高识远的人,定会处理妥当的。”
“哼!我不管,段无洛回来后,我一定要去求母后。”
“公主,皇后娘娘那么疼您,一定会让您如愿的。”
少女嗲嗔地看了一眼碧草,脸上爬起了可疑的红晕,白玉般的脸颊像携来的一抹红云。
江南本应是落花时节,春风绿岸的地方,如今却是满目疮痍。镇江城外聚满了流民,他们或躺在地上或眼神空洞地呆坐在那里,中间亦伴有小孩哭啼和老人抽噎的声音。
“左相大人,城外的流民越聚越多,城内已无法安置。相爷您看这?”
桌案后的男子只顾埋首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尹大人不知道设置备用军帐?还需要本相来教你?”
“是是是,下官知错,下官这就去办。”尹大人恭着腰,苦哈哈地退了出去。
感受到脚步走近的声音,段无洛将揉按太阳穴的手放了下来,抬眼便见到随从楚洋走了进来。
“公子,属下在附近的槐杨村发现了瘟疫的迹象。”
“你确定?没有认错?”
“属下确定。公子,您还是……”楚洋看见公子眼里凌厉的寒芒,瞬间如利刃在喉,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告诉星宇叫他运些药材过来,而且要快。”
“那公子,您的计划?”
“我心里有数,你快去办吧!”
“是。”
天空乌云密集,空气里都透着潮湿的味道。段无洛自窗口,望向那些随风摇曳的柳翠花红,不禁呢喃:“要变天了!”
2.
西北的叛军不知是否对朝廷积怨太久,竟然跟朝廷派去的军队斗了个旗鼓相当,还隐隐略胜一筹。朝堂上阴云密布,上京城里人人自危。
宁远侯烦躁地坐在军帐大营里,听着属下和幕僚的争论“好了,都给本侯停下,想到好计策没有?”
那幕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才道:“侯爷,那叛军中肯定有高人坐镇。所谓擒贼先擒王,侯爷只需捉拿到此人,那些叛军定能不攻自破。”
“哈哈哈哈,好!回到上京之后,本侯一定重重有赏。”
这霁月王朝的气运好像用光了似的。前有南方水患崩堤,接着西北干旱,如今又传出东边的海盗趁机犯境,大有强夺之势。
这些消息传进一些顽固的士儒耳中后,他们便站出来要求建安帝发布罪己诏。君王不仁,朝臣不济,至令百姓疾苦。苍天大怒,降祸乱于世,长此以往,国将不保。
这些时日的不利局势,本就令建安帝身心疲惫,现在又听到那些个酸儒逼自己立罪己诏的消息,建安帝更是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霁月王朝自建立以来,东海沿岸一直由崔家世代镇守,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本应是兵强船精,奈何从崔少庭祖父那代起,朝廷的军饷便一年比一年发放的少了。
“将军,王伦那狗日的,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张狂,我们一退再退,兄弟们早就忍够了。”参将说完见崔少庭不作答,又急的叫唤了两声“将军,您......”
崔少庭用手示意他停下“前些天,我收到了一封密信,你看看吧!”
参将接过信,快速地浏览起来“将军,这?”
“先不说这信是真是假,这些年朝廷的那些人只知享乐,兵士都被养废了。按当下的时局来看,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只是......”
参将拿着信的手都开始抖起来“将军,朝廷现在都不管咱们了,现在弟兄们的军饷都是您给管的,如此好的时机不能错过。即使有违祖上训示,也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前程着想啊!”
崔少庭深呼了一口气,一扫多年的郁气,说道:“王伦他们确实是猖狂的太久了。”
上京城一条巷子里,吃完馄饨的徐柏峰刚要拐进另一条小巷,就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巧妙的躲过,遂转身与来人纠缠。交手三十来招后,徐柏峰开始凝重起来,来人武功之高,是何原由要来袭击自己?正当他准备奋力反击时,那人却快速收招,立于几步之外。
“广恩伯,别来无恙?”那人说着便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只见一张刀刻般俊美的脸,显露了出来。微微扬起的嘴角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迹。
徐柏峰惊诧地看着那人“你?”
“在下想请广恩伯喝杯茶,不知广恩伯可否赏脸?”
幽长的深巷内居然会有间茶馆?徐柏峰边走边打量着。一楼大厅里坐无虚席,都在吃茶议论着什么。他凝神一听,竟是在议论罪己诏的事情。这些人居然敢妄言天子?他一路跟着那男子走到二楼的一处包间坐落,才不解地问道:“段相此刻不是该在回京的路上吗?”
段无洛递了一杯茶到徐柏峰的跟前才道:“这里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很有趣,广恩伯不妨听听。”
徐柏峰抬首从窗边望去,果然见一个老儿正捋着胡子,砸巴着嘴,打着手板,准备开始。
“昨天咱们说到,镇守东岸线的崔家已正式起了反旗。之后有客官问老小儿,如果无双城还立于世,这天下还会是这般光景?关于这个问题,老小儿也答不出来,那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无双城。”
3.
听到无双城几个字,徐柏松的眼皮突然一跳。他看了一眼段无洛,发现他正专心地听着那老儿说书,只好按耐住,继续听。
“无双城的先任城主,当真是位雄韬伟略的旷世枭雄,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他夫人不喜皇宫过于拘泥,于是先任城主便把霁月王朝交到了当时的武陵王,现今的霁月王朝先祖手里。从此,二人游历山江大川,可谓是惬意至极。一日,他们来到一处风光水秀之地,惊叹之于,便决定就此安居。”
老儿说到这便打了几声手板,才继续往下说:“既然是枭雄,那当初追随的人肯定有不少吧!本来这主儿弃皇位不顾,让人挺遗憾的,这一下要安居了那还了得。知情的追随者全飕飕地跑了过去。这无双城就这样被建了起来。”老儿说到这儿便笑着问道:“说到这儿,众位客官有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那老儿继续捋着胡子,笑看着全场。忽然,从一包间里传出一句“登基后的霁月先祖,为何会容许无双城逐日强大?”
“这位公子问的好!”那老儿望着包间的方向赞叹的说道。
“唉!情这一字最伤人呐!霁月先祖一生未立后,后宫独有梅妃一人。看似深情,实则无情。他的心上人其实是先代城主的夫人。无双城,取名无双,实乃是为一人所造,誉绝世无双之意。当年先祖造访无双城时留下圣旨,着历代城主监督历代君主。可叹事世变化无常,先祖留下的遗训被慕容家后代视为肉中刺。经过几代的安排算计,终于,今上在十五年前把无双城给绝灭了,一夜之间无双城成了一堆废墟。”
“老儿,那城主家现在还有人活着吗?听我爹说无双城城主心系百姓,发生了灾情,他们都是极其体恤百姓的。”
“听说当年被人抱出来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少主洛昕然。唉!人心不古,此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你我能懂的。这天下要乱了,乱啰!”
段无洛面色如常地品着茶水,任由徐柏峰打量“广恩伯,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尝尝!”
徐柏峰无心品茶,只问:“这老小儿说的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也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这茶,真是可惜了。也对,想必是这水浑了。需换取更好的水,才能泡制出更香醇的茶。广恩伯以为呢?”
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直让人琢磨不透,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并深受皇恩。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唤段无洛。徐柏峰抬眼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猛然一跳,段无洛......
“左相,这换水一途可谓艰险重重,徐某需要思量一番。”
“无碍,只是眼下有条捷径,广恩伯不要可惜了这身本领才是。”
徐柏峰起身,恭敬地抱拳说道:“多谢左相提醒,徐某斟酌一番定会作答,告辞。”
段无洛继续品着杯中的茶,只是眼里的幽深无人能懂。
4.
离京三月之久的左相,被召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上书皇上,替换掉宁远侯,让闲赋多年的广恩伯前去平叛。
众臣瞧着这叛军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便纷纷上书附议。要知道这广恩伯可是从国公的爵位上贬下来的,本事甩宁远侯不知多少条街。
只是西边有着落了,东边呢?那崔少庭可是个硬茬,实打实的武将。
自上次昏倒后,建安帝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卧躺在龙床上,看着床边风姿卓越的年轻人,他心里嫉妒的同时,又深深庆幸自己慧眼识珠。
“段爱卿,这次江南之行辛苦你了。只是崔少庭那逆贼,你可有良策?”
“臣,愿亲自赴往讨伐逆贼,望皇上恩准。”
“咳咳,好,好。”
玉荣公主自御花园回来后,就不停的摔裂器件,宫女们只敢噤声在侧。想到段无洛那无视的神情,她的怒火都足以烧了整个皇宫。
建安二十年,注定是多事之秋。继崔少庭造反后,以四海山庄为首的江湖人士竟也跟着起兵,他们迅速攻占了开封和洛阳。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北方的突厥也蠢蠢欲动,想要来咬一口霁月这块肉。
龙宸宫内散发出阵阵药味,这些年建安帝的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如今已是秋叶飘零随时都能落下。上京城被极大的恐慌笼罩,出逃的人们络绎不绝。只是已经习惯了高床软枕、酒肉林池的人,岂懂得外面的衣食无着、号寒蹄饥?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叛军像约好似的,齐齐往上京逼进。不出几日竟兵临城下,上京毫无还手之力。
玉荣公主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人,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段无洛,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让慕容渊承受他该受的而已。”
“为什么?”玉荣公主的嘶吼,注定得不到解答。因为她已经被人拉了下去,只能看到她曾经一心倾慕的背影。
幽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建安帝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个自己最宠信的臣子。不知是房间太暗了,还是他真的睁不开眼了,怎么努力都无果。他只好发出微弱的声音“朕,是该叫你段无洛……还是该叫你……洛昕然……咳咳……”
“我们无双城世代,都不曾有过不轨之心。是你们慕容家心胸狭隘,步步紧逼。你看看,在你统治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牛衣对泣。你再看看你的将士又是什么样子?都是些气弱声嘶的废物。你再看你养的朝臣?呵呵,都是些贪图享乐的怕死之辈。”
“咳咳……你……”
“你放心,我会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太平天下。”
尘埃落定,霁月王朝被一分为四:东边的出云国由崔少庭统治,南边的玉风国由萧泽统治,西边的青焰国由徐柏峰统治,北边的血域国由耶律鸿统治。
自此,四国相互平衡、相互制峙。
父亲“天下苍生本浩然于天地间,善恶从来都是一念起。心自清明,若腐朽之如废墟何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方能生生不息。”这些话,孩儿一直都记得。如今天下局势已重新洗牌,今天也是无双城重新建城之日。孩儿会吸取先人的教训,带领无双城重立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