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弄我！程少阳。”我正陷在午睡的迷糊当中，忽然感觉有人粗鲁地要拿开我的眼罩。我闻到那股独特的洗衣皂的香味，认定这人就是程少阳。我甩开他的手，打算继续酣睡，可对方还是执意弄我。

“你干嘛啊！”我恼火地拿开眼罩，发现眼前的不是那个身材单薄高瘦的男生，是个柔弱的女生。

“呃……”

“程少阳，不在这了啊。”女生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我知道你在睡觉。可今天大家都要早走了。临毕业考前聚个餐。”

“噢……”

“你也去吗？平时你也和大家混熟了。大家都想你来。”

“我……不大想去了。”

“这样啊。”女生挠了挠头，有点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还在担心朋友？这段时间你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还好吧。”

“……总都会担心吧。其实我们也担心。”

我拿掉眼罩，苦笑。

程少阳，你到底哪去了。

早知道，我是不是该回应他。

可是，我又能给他什么回应。

但就这样一走了之，又凭什么。

我和女生走出音乐室，告别。

“呃……这件衣服，好像不是你的吧。”我看着她穿的校服外套，很大，脏脏的，还有些似乎眼熟的污渍。

……还有那股皂香味。

“啊，不是我的。”女生说。“是程少阳的。之前考试时候，我觉得很冷，他就把外套借我了，还没还。”

“噢。”

我告别了女生，走出音乐室，走过不知已经走过多少次的楼梯口。

天气好的话，这里就会有夕阳落下。能看到整个学校光辉映照的样子。

今天就是这样的天气。

我忍不住站着眺望了一会。

曾经也和他路过这里，看到这样的夕阳。

他总是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懂得体贴。知道对方的冷热。愿意对人好，会借衣服给别人。

他对谁都愿意好。

那他对我是否特别。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感情。

……

可程少阳，不在这了。

（1）

认识程少阳，是因为我妈。后来发现很多决定我人生走向的事都和我妈有关。至于我爸，他对我影响小得多。他和我妈没离异，但早几年前就不住这里，到外地去了。我妈是那种性格硬，但绝不会泼闹的女人。我爸决定离开那段日子，我妈眼睛总是红红的。但他们只会关门在房间里，压着声音争执。后来他执意走了，我妈不送他，也不许我去送他。我爸好像也不留恋我，走之前似乎还冷笑了一声，出了门就没再回来。

我和我爸的确关系不深。交流不多。当时我还小，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着我妈红红的眼睛，心里竟也有感觉要尽一点男子汉的责任，打算去和这个冷漠的男人，做一次严肃的谈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记得我一开口说这件事，他就铁板钉钉地对我说：“你不懂，别管。”

我愣了。后来我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就那样走了。

后来长大了，我才渐渐懂是发生了什么。

我妈开了家宠物店。按理说一家宠物店不能让我家有现在这样的家境。但我后来得知我爸在外地发大了，会给我们寄生活费。我妈也绝不是就爱吃山的人。她还是坚决要自己干活。

宠物店开在蛮繁华的地方。忙的时候还是挺忙的。我也会帮忙，于是也学会了照顾小猫小狗什么的。我可能遗传了我妈，对它们都挺喜欢。但男生喜欢小猫小狗什么的……可能我心里有点偏见，反正对谁都没提过。对我妈也是。

可上了高二，我妈就不想我总是帮忙了。我成绩不是特好，她希望我多把心思放学习上。升高二那个假期，我回乡下看看姥姥。大概去了半个假期吧。回来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半。我在家里放下东西，就到店里去找我妈。然后就看到了在店里打工的程少阳。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蛮舒服的一个男生——我对俊男美女没什么概念，不会第一眼就觉得对方有多好看。即便是他的好看，我也是慢慢发现的。后来发现他足够高——比我还高一些。皮肤很白——穿白衬衫也不会显黑。眼睛的形状很特别之类的……而那天下午，我只是推开门，看见一个摸着猫的，穿着白衬衫和围裙的大男生抬起头来望着我，定定的。

“你是……在这里打工的？”我问他。

他点点头。

我看见被他拖着下巴的猫咪很听话。既然这样，这只猫应该很喜欢他。他也应该很喜欢动物。

我在心里这样认定了，也没有向他确认过。但其实在后来的相处中，我们应该都清楚了对方这些没说出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