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自梦中挣脱,早起了一层薄汗。她睁眼,从四十岁的长公主变成了年仅十七岁的天香公主,一切尚处萌芽。
梦中泪浸湿了身下的枕席,她抬手,看着身上的红嫁衣,心跳得很厉害。怎么会做那么长的梦?她又怎么会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天香转过视线,红烛摇曳着微光,外屋的桌子上趴着一道人影,单薄的身影。。
天香回想起上一回这样的时候,她们正打得酣畅淋漓,明明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却硬生生僵持了大半天,如今想来,她是让她的。天香忍不住低低笑起来,当时只道是寻常,哪知后来?
一道阴影悄然掩住摇曳的烛火,她躺在床上,察觉有人站到了面前,却还是没有勇气挪开手。若不是她呢?天香实在想不到除了那人还有谁可以陪她共度余生。
“公主醒了?”
那人清朗的声音响起,熟极了的。她的心猛地一颤,手仍旧按住双眼,不肯让那人瞧见自己的泪眼:
“姓冯的,你不好好睡觉,跑来我床前干什么?”
那人轻笑:
“公主冤枉我了,自大婚那日起,公主已睡了三日有余,皇上担心你,又因朝事繁忙,不能常来,绍民只好替皇上日夜守着公主了。”
天香沉默片刻,扭过身子背对着她,努力作出赌气的模样:
“那你半夜也不能突然出现在我床前。”
“绍民唐突了,只是听公主半夜笑声,便忍不住来瞧瞧公主醒否,明早也好禀告皇上,请他不必担心。”
天香无言可对,且让她对冯素贞摆张臭脸,又实在不忍心,便放缓了语气问道:
“我真的睡了那么久?”
“公主若不信,可问一问桃儿和杏儿。”
她道。天香点点头,只想多寻些话头同她多说说话,可一时想不起来,只能暗暗着急。
“天色尚早,这里只备了清粥,委屈公主了。”
冯素贞道,人早已退到一旁。天香微微眯着眼,转过身子,昏暗的烛光里,那一袭白衣隐在黑暗中,并不失半分倜傥不羁。她坐起身,看见她手臂上搭着朝服,吃了一惊: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已是四更天了,吏部今日有些事还未筹备好,我需早些去才好。”
天香张了张嘴,忽然怒道:
“呆子!你还在婚假中就去理事,让朝中人怎么看我?”
冯素贞愣了愣,作了个揖:
“是绍民考虑不周了。”
天香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冯素贞是要躲她才“考虑不周”,就连梦里她读书百遍的“好习惯”也是因此而来,所以她不能逼太紧,此事须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