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丢了橡皮,用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到处翻来翻去,一片狼藉后,还是找不到,我急得不由大哭,妈妈过来跟我说:"乖,别找了,东西过几天会自己出现的,下次还乱不乱放东西了?"。
最后,它果然自己出现了。我便真觉得,东西从来不会丢,它会自己出来的,但我忘了,前提是你不会乱放。
八岁时,我丢了一只可爱的小黄狗,准确来说,是流浪狗。每次放学,走到它面前,总会俯身去轻抚它的头,它也不怕生,很是享受,有时还会舔舔我的手掌,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把我当成它的朋友。
我把吃的分给它,把故事讲给它听,真好,它总是静静地卧在旁边,水灵灵的黑眼珠如黑曜石般晶亮,无意间望着你,仿佛让人觉得它真的听得懂,能感受到你压抑在心底的悲伤,你喋喋不休的欢乐,这种可以交流的秘密我小心翼翼地压在心底。
我若说,我有一个很棒的狗狗朋友。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吧,可我真的有,但我的秘密不会告诉你们,因为总是好奇探求别人秘密的人往往不在乎你的秘密是什么,只是做为饭后的谈资罢了。
我自诩为是狗狗的朋友,但到关键时刻,怎么变得反而懦弱起来。一群捕捉流浪狗的人士来了,宣称为了城市居民安全,干净卫生,流浪狗脏,有病菌,有狂犬病,遂流言四起,所有狗狗遭到了排斥,捕捉,当然,连小黄狗也不例外。
每次放学后,路过那个角落,我总会驻足一会儿,脑中不停的浮现那一幕。
二
两三个穿着执法制服的男人,用着捕捉器去抓紧紧躲在墙角的小黄狗,它势单力薄,谨慎防备地盯着人类,估计在想,你们这群人类真是可恶,我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排斥我们的存在,如果因为一只狗狗的伤人事件,要大肆捕捉所有的流浪狗,那么有一个人类做了坏事,是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应被抓?对,你们生存在食物链的顶端,而我们只是没有归属的……流浪狗。
我走了过去,对那些叔叔请求道:"叔叔,这只狗狗很乖的,我可以证明它没有伤过任何人,你们不要抓它好不好?"
一位较年轻的叔叔温柔道:"小妹妹,我们只是带它去找它的同伴,不会伤害到它的"
"不行,你们不能抓它,它是我的朋友"我倔强道
"小朋友,狗狗们都安全地在一个动物救护站,你可以到时候跟家人一起来认领你的朋友,天快黑了,赶紧回家吧",男人似有些敷衍道,语气我听不出来,但他承认了,狗狗是我的朋友。
"那你们一定好好照顾它",我强调道。
那边,小黄狗已经被捕抓住,挣扎着想要摆脱,我如从前一样轻抚着它的头,它便安静了下来,它记得我,记得我的故事,记得我的气味,等我啊,小黄狗,我安抚了很长时间,才不舍离去。
任何东西有了归属,便觉得安全。小黄狗已经被抓去了三天,我每天磨着妈妈,让她去带小黄狗回家,然而她总是一推再推,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的小黄狗,更不知道我们是朋友,我把小心裹藏的秘密讲给她听,她却不以为然,最后耐不住我的坚持,答应周末去看看。
小黄狗,我要带你回家了,有了归属,任何人都不会在欺负你了。那位叔叔说你和自己的同伴在一起,还会好好照顾你,你会不会最后不舍得离开?
三
周六,我和妈妈来到了动物救助站,我满心期待地过来,我没有抛弃我的朋友,工作人员带我们走进屋子,一个个铁笼里是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知明的气味,让人有点厌恶生寒,妈妈说:"这么脏,咱还是不要养了?,万一染上啥病……"
我打断并坚定道:"不行,我一定要养它"。我答应要带它回家的,它一定在等我。然而,再我找了两三遍后,依旧没有找到,我内心有点慌了,问了问那位带我们进来的阿姨,边比划边说:"阿姨,你这里有没有大概这么大,全身土黄色的,眼睛黑亮亮的小狗?"。
阿姨一脸无奈道:"我这里每天进来那么多只狗,实在记不住你说的那只,你再找找,如果没找到,应该是别人先领养了"。
找了半天依旧无果,妈妈劝导:"估计是被领走了,乖,咱回家吧"。她觉得一上午在这儿纯粹有些浪费时间,找不到正好省去许多麻烦。
人是虚伪的动物,我内心愤懑想道。那位叔叔明明说等我来的,好好照顾的,却没有做到,虚伪。而我答应带小黄狗回家,我没有做到,虚伪。但我不太敢深想自己,那让我觉得有点裸露,虚伪这个词,是对我最大的宽恕。
一路走至门口,我见到了那位叔叔,正在旁边破旧的墙角,和他一位胖胖的同事抽着烟,聊着天,但我并没有上前询问,就仿佛不认识他,更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般走过去。
四
"最近收容所的狗狗太多了,都放不下了,还要每天不停的抓"年轻男子抱怨道。
"没办法,名额就哪几个,咱们还不好好努力一下",又转而道,"前天那批狗处理得怎么样了"胖男子道
"怕疾病传染,已经安乐死"。年轻男子道
"那就行,尸体处理好,脏的地方就是细菌多,回去记得消毒",胖男子叮嘱道,抖了抖手中燃尽的惨白色烟蒂。
"嗯,我会注意"年轻男子道。
走至半路,我忍着半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哭得不能自已,妈妈仿佛被吓了一跳,忙问到:"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红肿着眼,抽噎道:"我的东西丢了,找不到了"
"哎呀,我还以为啥事,没关系,过几天它会自己出现的,别哭了啊",妈妈哄道。
我的东西丢了,它不会自己出现的,那个会安静听我讲故事的,会默默舔着我的手掌安慰我的,会慢慢得咬着食物的,会睁着单纯晶亮的眼睛望着我的朋友,它被我弄丢了。
五
驻足在那里的呆愣的小女孩,回过神来,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转身步伐缓慢地离去,远处的天边被染上橘红色,耀眼的炙热,带着冷清落寞的光,拉长小女孩的身影,那背影仔细一看,仿佛是狗的模样。
PS:差点把自己写哭,希望你们喜欢,并能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