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萧红

“窗上撒着白月的时候,我愿意坐下来,关着灯,沉默一些时候,而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是警钟似的敲打着我的心。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

如果给“静”一个痕迹的形态,她用尽一生波折的年岁后,留下的所有文字都平平静静的,文字里的生死也好,她的生死也好,都像是波浪席卷之后留下的印记。站在短暂三十一载之外的人发出的叹息,连同走进她生死的人所发出的悲悯,也都一一褪散了的,有意无意地应和了某个永逝的时刻里,她对黄金时代这四个字的感叹。

“自由、平静、舒适、安闲”。

往昔和今朝之间也许有满怀恻隐的观望,感知者都心照不宣,苦涩余味尚存。依然会使人站在孱弱的生命里,对宿命般的凋零发出唏嘘。原谅我们只能从不息的光阴手中接来湿润或者干枯的流传,获取的方式,都十分顺遂和简单。留下痕迹,而后有人拾起,放在示以珍重的地方,不抵触曾经的波澜,也无关现世的风霜。

说起雨、呼兰河,说起生、死、贫穷和烟火人间。

有人因此而流着泪,出于读者和观众的身份,或出于顾影自怜。

而说起雨难免沉沉的,不得不令人怀疑她是否已将人生百年所应该经历的风雨全部注入到过于短暂的生命,雨,才不小心就下进灵魂。

“他就像一场大雨,很快就可以淋湿你,但是云彩飘走了,他淋湿的就是别人。”

生命里制造了那么多的痛觉,每一场都是一种撕裂,直到最后的崩塌。她曾说道:“半生尽遭白眼冷遇”。是,那颗比作生活的青杏,并未随着五月消失,也没有随着一些人的出现所带来的甜味而削减,而是像摁进水中终将浮起的木块,潜伏在她的命运里。

但站在幸福的理智点的人定有足够反驳的理由,给出足以让她脱离如此人生的可能性,用于自我警示,或者告诫世人。言辞犀利者亦有足够的底气发出异议,送给同情者一瞥轻蔑。旁观者,怎么样都可以。

毫无疑问的是,没有苦难和荒唐,没有敏感和理想化,就没有萧红,就没有她的惊心动魄。的确“成就了她,亦摧毁了她”。

她的自述中写道:“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呵,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不错,我要飞,但同时觉得……我会掉下来。”她深感艰苦压抑,身体内又有一种挣脱的力量,而那挣脱的力量又有注定残损的结局,因而无法避免地碰撞和摩擦出炫目的文学光焰,以及她的遍体鳞伤。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大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至于那还没有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她理所应当般地彻底熄灭了。

我们常常读到凄婉、沉重以及从挣扎中透露的坚强。

她从苦涩中酿出对生活和生死的思索感悟以及没有丧失的对平静美好的怀念和向往,恳切地汲自周遭人世,同时在希望被覆灭之后,依然要用灵魂里美好的东西重新让希望再次抛进水深火热。她透彻地观察人世,却始终处在其中的一个漩涡中。

所以当她的挣脱着擦出血来,依旧在心上住着的暖和玫瑰就会让这种美格外地眩惑和惊人。我想,这里始终存在着值得敬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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