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的地名遍布两岸
文/一笑东方
翻越高高的山岭
跃上灵魂的天马
俯首苍茫
一个伟大的民族择水而居
汉语的地名遍布两岸
——冷光辉《歌唱》①
地名是文化，有俗有雅，易一字，就减一分文化。然而历史沿革，时代更替，约定俗成，而我们只能从书中得知，幸好有书记载，有人注解。但是地名的总体趋势是向着没文化儿迈进。
先前在老家的时候，我对地名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因为故乡的地名，多是非常乡土的，并且多是姓氏加上建筑物和生活场景有关，不是什么庄（李庄），就是什么楼（高楼），还有是什么集（刘集），还有什么庙（季庙），还有什么河（顺河），个别还有什么湾（刘里湾），什么屯（刘屯）。大一点镇也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进行放大，有些镇的名字还和古地名相一致，譬如我县城有一个镇叫金陵镇，须知南京古称金陵。充满着北方的乡土气息和生活气息，大俗有烟火气。其实我的县城有古称，名字叫做凤城，还有就是丰邑，都比现在的好听许多。甚至以前的很多河流也好听，泗水，丰水，要是变成河就感觉少了诗意。
直到洒家至江西读书，发现南方的地名就开始和北方有别，仿佛南方的地名更有文化味一些。我想其中原因难道和几次北民南迁有关，当然没有确凿证据，不好乱说。譬如我平时回学校经过一座小桥，小桥名唤乌石桥，这桥得多深邃啊。学校附近有一个水库，名字叫做乌井水库，这水库得有多深啊。学校附近有一景点，被誉为古典音乐发祥地——“洪崖丹井”。后来在学校附近的书店结识书店老板陈师傅，他说江西地名向来可入诗，有人还专门拟了一副对联：新建石城万年万载，永修铜鼓乐平乐安。都是地名对地名，我听之神往。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北方多平原，东南西北一目了然，说方位都是一样。南方多丘陵山地，九曲回环，说上下，不说南北。于是很多地名就是这样来的，记得宜春有一个地名叫上高，因为在高安的上面。一个县城也分上下，因为语言不太一样。这对于来自北方来的我，是很新鲜的。
到了杭州，其实到杭州之前，我对杭州一切都充满着兴趣。余杭钱塘武林临安府……这些词在我这个异乡人看来是古杭州的文脉气韵。行走在杭城内外，这地名就更加的丰富起来，大俗大雅如卖鱼桥，有村名曰杜甫村（其实应该叫做杜浦村），瓶窑有桥曰“梦溪大桥”，（沈括有《梦溪笔谈》，而沈括最后亦长眠于梦溪之畔，东明山山麓，梦溪兴许就是苕溪的一段。也许梦溪别有所指。）苕溪（米芾有字帖《苕溪诗序》虽然我知道他所说的苕溪未必是眼前的这一段，但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总是要相遇的。还有胡仔《苕溪云隐丛话》也与之有关。）良渚古城遗址中“莫角山”本名“古上顶”。（隐隐然透露着王者气）西湖十景之名更是令人心醉。柳浪闻莺，曲苑风荷，断桥残雪，平湖秋月，苏堤春晓，南屏晚钟……这名字一听，就给人一种神往，不同时段，不同季节的美都凝结在美丽的汉字中，这样美丽的汉语已经在今文之中不多见了。而在我生活十几年的余杭区余杭古镇上，文友苕溪散人谢国刚先生前几日撰文说，余杭古镇上有一条宝林路，原来的名字叫做宝轮路，因宝轮寺而得名，宝轮寺建于东晋，佛法僧谓之三宝，轮者常转之意，法脉长传。原来的名字多么有文化气韵，这一改气韵没了，文脉也就断了。
当然我也欣然看到湖北襄樊的做法，襄樊原名襄阳，后来改为襄樊，近几年改回襄阳之后，古韵悠长，仿佛有一股豪侠之气，毕竟传说郭靖大侠在此带着军民抗击蒙古铁骑。还有老杜诗云：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当然许多古地名语音也在流变，如安徽六安（古音是Lu’an）今人多读作Liu（四声），还有些音只有本地人知晓，譬如台州、天台山国清寺、天台宗（tai为一声）虎跑（pao为二声）龙坞（wu为一声）河北乐亭，（乐读lao四声），山东乐陵（乐也读lao四声），安徽有一个春秋时期修的人工湖芍陂（quèbēi），这些地名如果语音改了，文化也没了。正如古诗中“乡音无改鬓毛衰”（衰的古音读作cui一声）“远上寒山石径斜”（斜的古音读作xia二声），现在很多人鼓吹着改为大众错读的那个音，我想学术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一味的妥协，只会斯文不存。
当然文化总体趋势就是由雅向俗的方向发展，如唐诗，宋词，元曲，明清之小说。但是雅的东西应该是骨子里的，可以通俗，不可媚俗。我以为俗中透着一分雅显得咱有文化，雅中显着一分俗不失人间烟火味。作为文化的传承者，我想能做的事就是自己莫失莫忘。正如在漫漫长夜点燃一盏灯烛，能照亮一片土地就照亮一片，更远的夜色中也希望看到一盏灯烛。
注：①冷光辉先生是我游学洪城时的现代文学老师，他是一位诗人，近年热衷于中国画的鉴赏，颇有建树。他的诗歌在当代江西诗坛久负盛名，读他的诗歌总有一种灵魂澄澈的感觉，让一个人干净。现摘录他的诗歌《歌唱二首》如下：
歌唱二首
翻过高高的世纪 跃上灵魂的天马 俯首苍茫
一个伟大的民族择水而居
汉语的地名遍布两岸……
红太阳从一片蓝色的炊烟中升起
水边的农家渐渐温暖 开始含露歌唱
举着美丽的向往 国民们把种子播入土壤
把花枝插在心爱的女人头上
人类的新娘 浣纱于河之洲
羞涩的新婚被搓洗得意味深长
人类的母亲 行走于二十四个节气
硕大的乳房育出金秋 散发出阵阵稻香……
天空浩荡 大地闪现出朴素的光芒
我在一片泪光中寻找亲人 诗歌煽动如花的翅膀
游离于风 游离于雨 并
以纯真的微笑 为我热恋的人类凌空歌唱 歌唱——
幸福的早春
幸福的早春 阳光高洁
我在故乡的土地上过活
打开永远面对你们崭新的窗子——
民间的烟霞里 水鸟一群群出没于乡情的芦荡
阡陌上人影婆娑 落日下飘着平和 亲切的话语
打动人心
这时候 不会再有早春美丽的忧伤
也不会再有更多的心灵在家外流浪
接过故乡一杯早春酒 一饮而尽
浓浓的春意 便从四周扩散 包容整个生命
很久没有感怀这温馨的气息 经久的气息
独坐窗前 我不能平静 我纯真的祈祷
穿透一切高贵的价值 时间和漂泊的梦境
祝福清早打开门户的乡人 一生风调雨顺 过得安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