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路过一条不大的溪涧,休息的好地方,哗哗的泉水相邻,光滑匀称的溪石高低盘叠着。舅舅拿出备好的白酒和小食,淳淳的酒香弥漫,一口小酒搭着几粒干果,看着惬意得很。其中一个舅舅打趣说:“这么好的酒,你要不要也来一杯?”我忙摇头,跟拨浪鼓似的:“我要是喝了,舅舅们可得背我下山拉。”“哪能哪能,这一杯下去,撞了胆子,下山的路就顺顺溜溜喽,哈哈。”
小舅用割刀修理着垂挂的树刺,即使再小心,也扎了手,划出血来。哥哥脱了鞋袜,站在大磐石上,试图将脚伸进溪水,脚趾头一触到溪水就叫嚷着缩回:“哇,怎么这么冰。”又心不甘地试探了几次,作罢,露着的白脚丫子胖乎乎,也是经不起嗖嗖的凉风,穿起鞋袜。
大清早匆匆喝了碗红豆薏仁红枣羹,爬山耗体力,嘴巴得空,想吃东西。舅舅叫喊着快吃几个苹果,他备了二十来个,沉了一路,不想拎回去,就极力推销着:“来来来,吃苹果,一人一个就吃掉了,这个苹果味道挺不错的,吃一个。”喜欢吃苹果,就顺手接过一个,顺了自己的口腹,顺了舅舅的意。
舅舅们继续喝着酒,闲聊着,“把酒话家常”颇像欧阳修笔下的《醉翁亭记》。临近中午,深山处冷风微凉,久坐就觉着一股寒气逼近。我寻摸着一个地方坐下,刚好有一小束阳光,照到身上的那一小部分柔和温暖开来。
山深无信号,玩不了手机就开始寻着做其他事,看着脚边的溪水,目不转睛,似要从其中看出点什么。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除了飘舞着的成絮状的水草,几块略微光滑的石头。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脚,一路攀爬裤袜鞋沾满泥巴,结块的,没结块的,稍稍用力拍了拍打底裤上已经干了的泥巴,觉得干净了些。
哥哥和姐姐并肩齐坐,时常耳语,头靠头低声说着。像往常一样,我拿出手机,寻着角度,咔嚓的瞬间——姐姐双手交叉抱膝,倚靠着哥哥微笑,哥哥低着头,收拾着袜子,准备往自己的脚丫子上套,一副滑稽恩爱相。
十一点多,原路返回,舅舅们扛起几十斤重的树干树苗,跟在后面,我们几个小年轻走在前头。短暂的休息之后,精气神回来了,下山不觉加快了脚步,连走带跑,耳边是呼呼的风。
上山时陡峭的上坡,这会儿成了具有威胁性的下坡。我瞅了瞅,拍拍手掌,蹲下身子,手掌贴地,身子和屁股努力向后靠,手脚并用,顺利下坡。姐姐紧紧跟在后头,她不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怕弄脏衣裤,不过也没其他办法。舅舅和哥哥们胆子大,用他们认为是最安全最省力的下坡方式——人向后倾,重心往后放,脚底踩稳,等我们走远腾出一段路来,然后一刻不停地往下冲,看着惊险刺激。
距寺庙四五里处,我们又歇了一会儿,顺便等会儿依旧不见人影的小舅们。歇脚处刚好是块平地,来时没注意,仔细一看倒觉得是个烧烤的好去处,地大周边杂草不多,还淌着条不深的溪流。
哥哥说:“等小舅下来帮小舅背一会儿。”另外两个舅舅揶揄道;“不用给他背,看他能扛多久,在山顶上说自己背上几十斤都不是问题,那也是年轻时候的事,都几十年不干农活了,现在的身子骨怎么还能跟那时候比,让他嘴硬,看他等会儿还能不能坚持。”我们听了在旁边哧哧得笑,突然发现人至中年的舅舅们,这些儿时的玩伴一聚在一起,便耍起小孩子的脾性,较真不认输。
小舅下来了,步履轻快,精神不错,气力也还好。在过溪的时候,他突然喊道:“快拍照快拍照。”我赶忙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来了个几连拍,哈哈,童心未泯的小舅。哥哥走上前要帮忙,舅舅没有拒绝,笑着说:“你背你背让你也背背看。”那大树桩子挪到了哥哥的肩膀上,小舅一放手,哥哥整个人都晃了晃,好不容易卖出一步,腿脚就不住得发抖,能想象几十斤重的树干压在肩膀上时难以喘息的疼痛感和压迫感。
到达寺庙,老师傅弯着背坐着,不紧不慢地梳洗着头发。阳光正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热乎乎的身子手脚,摸摸瘪瘪的肚子,真想狼吞虎咽地吃上两大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