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如我老了,要踏着晨曦的尾巴,和老伙伴一起去公园打太极;假如我老了,要牵着夕阳的发梢,到幼儿园去接放学的孙儿;假如我老了,还要用皱褶的双手,翻开那些泛黄的扉页;假如我老了……
其实我仍然年轻,发丝还青,还可以和你爬上屋顶去看星星闪烁,可以在你漂泊的岁月里送你满天的星光。
可是,当我等待着的时候,一回头,却发现曾经的企盼和许多的许多还没有被抓住,就已经走远了,就像秋天那枚飘落的银杏叶,还没有被接住,冬天已近。
我还是想,抓住点什么。
(二)
每天,还是“披星戴月”地穿梭在校园里大小不一的水泥路上。秋天的早晨,我还能看到一颗与月亮很近的星。人们说在秋天的黎明和入夜看到的那颗离月亮最近的、最亮的星,是金星,中国民间称之为“太白星”。
我路过一个在一天之内能卖出无数花卷和馒头的小卖部,来这里买花卷和馒头的同学们还喜欢买上一包海带丝或者涪陵榨菜,夹在馒头和花卷中间,然后吃得津津有味,仿佛那是世间最常见又最好吃的食物一般。
小卖部的叔叔阿姨边找钱边跟我们说笑,他们的蝴蝶犬,绕着说维语和藏语的女孩们跑来跑去,仿佛她们的长裙冒着香气呢。
我捧着两根油条,让食物的温热通过掌心,传到肌肉和骨骼包裹着的心脏里去。食物将为那颗心脏提供养分,让它强到可以接受世事人情赠与的喜乐哀伤。
就在前一刻,我被明勤楼的楼管大叔赶了出来,挎上我的“葱包”(我和莉莉周一起买的鳄鱼纹手提皮包,老婆说像大妈出门买菜用的),回家(至少我这样称呼那个狭小的地方)。
路过主教学楼,“北民大本本钟”(英国大本钟的朋友)发出翡翠的和红色的光,原来已经十一点了。
主楼前的LED大屏幕随着滚动的字句发出血红色的光,与本本钟的绿红交相辉映,再加上夜深人静凸显的指针滴答声,给人一种走在恐怖电影里的感觉。
这样一想,路口那支起的路灯也仿佛冒出了惨白的光。路旁有座单层建筑物,屋顶上顶上亮着“大动中心”几个字(年久失修的大学生活动中心),越发给人一种诡异感。
根据“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的真理,我决定穿过小树林直走回家。
每踩一步,都能听到风干的树叶发出吃喀吱脆时的那种声音。原来大西北的空气这样干燥,只需我轻轻一踩,脚下便是粉身碎骨。
低伸下来的枝桠随风摇曳,将我的帽子挑到了脑后,我紧张地扯住了领口,没想到西北风还是钻进了袄子里。
“真是没出息,有本事怎么不把天上的星星吹下来呢,就知道欺负小女生!”我心里这样想。
坐在八人宿舍的小床上,用热水泡着脚,我吁出长长的一口气,鼻血突然滴到了水里。我终于相信“来大西北的南方人都得流流鼻血”的传闻。
睡意来得铺天盖地,我往鼻子里塞了两团棉花,又担心自己睡着后窒息而亡,于是寻了一根筷子要在横着咬在嘴里,睡了过去。
(三)
站在路灯下,我第一次看到雪。被灯光穿过的白色花朵或落在我的脸庞,或随风飞舞,美到极致。
人们总是问我,问什么要走这么远的路,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说,因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因为我在等一场雪。
梦里,似乎有个小孩问我:“奶奶,你是怎么变老的呢?”我回答:“我在等一场雪,等着等着,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