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节奏是城市的标志,如果慢下来,城市就老了,人就散了。
骑车入老城区,会看到穿着浆洗到发白的衣服的老人,坐着木椅,在家门口看报,浑浊的眼有时透过老花镜看看门口川流不息,急急忙忙的人群,骂声娘,再继续埋头读报。人慢下来了,就这样被抛在一边。
大城市里看不到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只看到一阵阵卷起又飘下的灰尘。慢生活被淘汰了。不管是学校、机关单位、公司,考核的终极目标就是绩效,成绩,效率。
从小镇来城市多年,现在,我和老公都是城市中千万个普通上班族中一员,每天地铁停站,身前身后人潮汹涌,我们被埋在其间,跌跌撞撞,变成其中一份,放眼望去,像两军厮杀。
到了公司,打开电脑,国外的客户塞给你几十封邮件,办公室每个小格子间会贴一张进度表,我们目标就是赶,而前面是无尽的路。
老公是一名销售,按季度分的指标,老板再按周按日分下来,凌晨手机被轰炸已是常事。
虽然我们都很累,但这俨然已是常态,几乎所有人的常态,从上高中第一天,老师唾沫横飞地告诉我们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大学,学业未成开始实习,千军万马抢工作。工作后,千万家和你们一样的公司在抢市场,不快怎么行?
偶然慢下来,一个闲极无聊的周末午后,看到慵懒的阳光拍打在咖啡杯上,赶快拍下来发个朋友圈,这悄然变成,你空闲时间活的是否优雅的“业绩单”。
可是每次回到老家,节凑就全乱了,感觉自己进入了“异度空间”,极度不适。
老家在皖南山区,没有火车,更别说高铁,只能坐速度稍快于自行车的小客车,一路突突突翻越重重山岭。
在车上摇晃七八个小时后,可以到我们的小镇上,因为靠近国道,人气慢慢聚拢来。下了国道,门前有两棵香樟树的便是我家。
家里大厅是爷爷布置的“奇石馆”,陈列着四海八荒各色怪石,虽然爷爷在业内小有名气,但也没什么生意,人气却旺,每天住在附近的石友,都要过来开“座谈会”,或讨论石头,或八卦,或纯粹在那里坐着喝喝茶发发呆。
爷爷虽然年逾七十,可他的石友们,都是三四十岁的,有的开店做生意,有的在居委会,我深深诧异于他们的不务正业。
然而,家里还有两位更“不务正业”的“老顽童”就是我老爸老妈。靠着早年做生意的积蓄,两个人现在的生活甚是逍遥。每天读书看报,养狗养猫伺弄花草,打打小麻将,天气不好时,或找朋友过来,暖酒谈天。
我劝过他们既然如此无聊,何不再开家店铺或者旅馆,打发打发时间。老爸惊讶的说:“干嘛打发时间,我们现在这么自在,时间是用来享受的!”
当我回家,早起想看看英语。却被老妈拉去菜市场,因为镇子小,家家户户基本都认识,买菜可看见很多熟人,又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许久回家一次,分外热情,见多了生意场的假寒暄,碰到朴实情切的人时,心中往往莫名涌起感动。
而后,买几根菜的功夫,够开个茶话会了。
吃完早饭,我习惯搬出电脑。家中小狗很久没见到我,总爱赖在我脚旁,毛茸茸的小脑袋搭在我脚背上,见它如此乖巧,实在是心中痒痒,轻轻抱起,带它出去溜欢,再喂些火腿肠。
回家后竟已是中午,想到同事们一定在节假日努力充电,甚是懊悔。下午回到房间,关上门,搬出电脑。咚咚咚,爷爷在门外叫我,原来是让我帮看下药物说明书和体检单。我赶紧和他一起到大厅,晴天时,阳光会透过香樟树影洒进来,阳光满屋,那些上古时已存在的老石头们好像在一起哼一曲遥远的歌谣,时光在这里脚步都变慢了。
爷爷的体检报告也着实吓到我了。实在是不能更好了,我都未必有如此健康。爷爷听完我的话,乐乐呵呵,开始给我说最近捡石头的趣闻,非要石头上随意的纹路想象成各种活物,我自幼没什么艺术细胞,只得乐颠颠的附和。我发现爷爷的大厅有股神奇的魔力,来的人总想坐一坐,什么都不干也好,看着风吹过香樟,听爷爷说有趣的故事,就爱这么待下去。
而后我也不想在挣扎着工作学习了,慢时光中和家人相处的诱惑比米其林厨师做出来的慕斯蛋糕还要诱人。
傍晚时分,我和家人一起去散步,延着河流一直走,我发现夕阳竟然这么美,层层渲染的嫣红色和东边的碧蓝色形成水乳交融之势,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我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山麓,直到浅成了天空的颜色。
等散步回来,一轮月弯出现在枝头,久违了这样的情境,突然觉得很神奇,时间可以慢成这样却如此舒服。
现在,我开始享受家里的慢生活,在城市里我们奋斗,为了更高的职位,更高的薪水。在老家,慢生活带来不了什么物质的东西,只是为了生活本身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