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差在燕郊，和北京就隔着一条河。从首都机场一路驶过，路边的梧桐、杨树退去了叶的装点，枝杈清晰地直指蓝天。告诉着我们，都是北风惹的祸。在江南待久了，习惯了有各种绿色、时不时还有茶花点缀的冬天，哪怕是树，也大多还保留着可以护体的最后一层叶。抬头看天，同行的同事不禁感叹，北方的天真高啊，说不上为啥，可天高地阔就是会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

      说实话，我多次到北京，大多行色匆匆，这次和几个非常相熟很投契的同事一起年前公务，多了很多乐趣，更多了很多以往想不到的收获。同事之一是个很有艺术气息的理工男，正宗河北人，所以对到燕郊有种回家的雀跃。他的这种乡梓深情感染得我们几个人一起开始关注窗外的风物。我曾经一直自诩为北方人，可自从被一个东北朋友戏谑，你明明中原人，哪里算北方？我就再也不敢草率说自己是北方人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的记忆永远刻印在这方人的基因里，哪怕蛰伏着，当他们遇到特定的场景就会不由自主跳跃出来，让你秒回当年。所以， AI会这样吗？

      作为非专业人士，当我抛出这个话题给同行的人工智能专家时，天高地阔的话题瞬间就转换为脑机的话题。大家热烈讨论着。最后的结论就是人的大脑作为最复杂的器官，太多的领域还没有解密。而正因为如此，这也是人类得以物种自我保护、繁衍至今没有被毁灭的密码。问题还在热烈讨论着，我转而抬头仔细观察北方的天。蓝天如洗，不是我小时候灰蒙蒙的样子，阳光豪爽地泼下来，刺得我眼睛眯了起来，恍惚中让我觉得非常温暖。我摇下车窗，清冽的空气一下子就涌进来迫不及待提醒我这是北方的冬天。“阳光这么大，没想到这么冷。”我笑着嘟囔着。大家哈哈笑着，说，这就叫北方的迷惑。

      结束了公务，晚上回到招待所，震惊地发现，居然没有暖气！打电话到前台，前台小姐姐非常抱歉地告诉我，马上就是小年了，很多工作人员都回去了，暖气停了，只能克服一下用空调了。当我不得不接受现实，并且放弃了在这个方圆10公里寻找到其他合适酒店的想法后，我第一次在北方的隆冬，哆嗦着洗漱、哆嗦着裹了两床被子躺到了床上。房间的空调出工不出力地运转着，慢悠悠地释放着聊胜于无的温暖，直到我睡着，体感都没感觉到它的劳动成效。我翻了个身裹紧被子，数着羊，妄想着困意能够拯救我的寒意。有本书上说，极致的体验会自动搜索人生中的类似体验和经历，来获得平衡和解决方案。我自带的搜索引擎这时候就马不扬鞭自奋蹄地搜索出上一次我感觉特别寒冷的时候居然是在浙江龙泉，一次学农培训。那是十几年前了，在为期一周的学农培训里，我和另一个女同学住在龙泉一户农家。龙泉是浙江的山区，12月的天气，早晚是结冰的。房间内的温度也只有5度。空调？那是没有的，只能靠物理保暖。对，只有热水袋。最冷的那几天，我们俩几乎把所有衣服都盖在了身上，睡前一点水都不敢喝，生怕半夜起来上厕所。对啊，那才是最痛苦的，要抖半天才能鼓起勇气冲进厕所。至今还记得白天和一起去的男同学们说的时候，他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你们女生住的已经是最好的了，起码厕所在室内吧？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厕所可是在室外！而且是旱厕，抖半天穿好衣服去上厕所，整个村的狗都会叫。”哈哈哈，太有画面感了。

      果然，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我和女同学顿时幸福指数飙升。虽然最后结束前的那几天更冷了，山里家家户户点起了火笼，晚上睡觉只有热水袋已经远远不够了，可作为女生，我们还发挥了想象力，睡在一个被窝里，真正抱团取暖了。哪怕后来，我和她境遇完全不同，联系频率也并不密集，可抱团取暖过的经历，是女生之间独有的情深谊长。

      我喜欢冬天，淡极始艳，冷极思暖。这个冬天不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