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的日子是广东一年里最舒服的天气,春来之日,清凉而暖和。最近劳动完之后回到单位的阳台,搬来一张椅子静静坐着吹吹风,会感觉无比惬意。一天里能享受片刻这样的凉风,这一天就已经赚到了。
上个月我过得有点狼狈,那是广东一年里最难受的一段日子。对我来说,冬季的寒冷和干燥杀伤力非常巨大,尤其是后者,每年都让我饱受皮肤干痒的折磨。下乡工作中我一直帮忙跟进单位的伙食工作,每天洗菜、洗碗。那些又冷又干的日子里,我的双手反反复复浸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两手干裂严重,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也不过分。之后我才学会戴上橡胶手套工作,总算少遭罪。
光从天气上的体验来说,寒冬跟暖春可谓是地狱和天堂之间的差别。从时间上来看,它们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我甚至想不起是从哪一天突然开始变得暖和。只是到了某个凉风吹面的怡人时刻才突然惊觉,最难受的日子已经过去,此刻有如天堂般美好。
早上发信息跟课程搭档说,最近几个月我被推着做了好些之前完全没有计划的事,春节过后我的工作安排也完全不确定,我不打算制定年后的计划了,到时候我们“见一步走一步”吧。
最近几个月的体验有点梦幻般的感觉,我甚至感觉自己在体验“太傻第一步”的套路:自己什么都不用打算,太傻会将我的生活安排到位,我只需要安然去接受和体验。
第一份工作是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普查员,这是一份不用动脑的工作,很多事情都是机械式重复。体验下来,我明显感受到它是一份来自太傻的礼物。之前我已经持续开了几期故事课程,大脑长期运转,已经很疲劳。这份工作对别人来说可能很累,经常东奔西跑,甚至反复爬楼;但对我来说正合适,只要我不用思考分析,我的大脑就是在休息。我特别享受这种不用动脑的状态。
十二月底人口普查的工作进入尾声,紧接着我又获得了另一份工作,几乎是无缝衔接。我所在的地区要创办文明城市,每个社区都招一批环境清洁工人。我看时机正好,又接下了这份工作。体验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它又是一份太傻礼物,它的目的性也很明确,这一次是要我锻炼身体。而且它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给我“打脸”。
几年前当我陷在人生的低谷中,有时在清晨我听到环卫工人清扫大街的声音,我在心里叹息:再不济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当环卫工人吧。
当时我用到了“沦落”这样一个充满负能量的词,而这个词也在提醒我,这是我的人生底线,不可能会差到这个程度。
在修行圈里有这样一个说法:越是抗拒,越容易体验。于是太傻就直接砸碎我的内心底线(其实就是一点虚无的优越感):“什么沦落不沦落的,你来体验一番再说!”是的,体验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确实是我想多了。这份工作没有那么“不堪”。这工作做下来同样不用费脑,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不纠结,不担忧,无比舒坦。而且全月无休锻炼下来,我期望已久的一身健硕肌肉总算是看到一点雏形了。
休息时我朋友有时会劝我:“你不用这么拼命,差不多得了。”我挽起衣袖,亮出手臂肌肉的线条:“不是我爱表现,而是我的肌肉心痒难耐。”有过健身经历的朋友相信很容易理解。
工作累吗?确实累,我在朋友圈这样说过:连续三十多天下来流下的汗水足够浸三斤咸蛋。但是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抵触,真的是以健身的心态去做。我能感受到皮肤从粗糙变得光滑,肌肉从干瘪变得盈实,力量和耐力都在提升。这样的变化让我很有成就感,而且每一次清洁完毕,环境从脏乱变得整洁也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劳动价值。
因此,体验下来这工作简直是为我“度身订做”。太傻直接用现实体验摧毁我的头脑病毒,我以为的情况都不是真实的,我的大脑其实没有认知能力。在太傻练习中有几条是关于“用心去看”,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怎样才算是用心去看。经过这段日子,我总算有点理解了,无非就是在实践中去体验去感受,相信自己的感觉,不要相信自己的瞎想。
其实这一点我在写作中早已悟到,但一直没有融汇到现实生活中。我常常对写作课的学员说,你们不要光看理论不实践,你们不要用头脑去写,而是要用身体去写。你光是猜想而不练习,你不可能写出好东西。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明白了理论,但实践出来发现理解不到位;当你读到优美的文字时,你以为自己也能写出这种效果,真正当你去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文笔还有各种硬伤;有时你觉得自己不可能完成某些写作任务,但实践下来会发现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去体验吧,别对自己的头脑过度自信,实际是什么样的情况总要试试才知道。
而且持续体验下来,一个小白也会无师自通找到一些门道,就像这些天下来我对除草有了心得。工作初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锄头就干。体验一段时间就会发现除草不一定要用锄头。首先看一下土质,如果土质比较松软直接用手拔最快,有时一手拔掉“一片草丛”,那感觉爽得难以言说;如果土质较硬,用锄头比较合适;如果比较多碎石,用锄头反而不好办,这时镰刀会更好用,而且还要做好无法斩草除根的心理准备; 如果实在很难除掉,再考虑喷除草剂,先它们枯死再处理。另外也要看是哪种杂草,有的草根系不发达,只管用力拔,在哪里都不会难除;有一种植物介于竹和草之间,非常硬,而且很难拔,只能用柴刀砍掉。
写作也好,当老师也好,我也是从小白过来的。写过几百万字的小说,总会有些感悟,于是写出了几十万字的写作经验分享;跟文友们交流多了,也能感受到一些相通的地方。把这些感受稍稍整理一下,我发现已经能梳理出大概的写作体系,能总结出一套课程内容。联想一下自己特别在行的领域吧,你们会发现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我非常享受这三个月的工作时光,于我而言,它是最近几年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正如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是寒冬过后的美好馈赠。这三个月的时光也是最近几年修行生活的一次补偿。
季节轮回,否极泰来,天道有其运转的规则。严寒过后总会迎来暖春,逆境到了低谷也自然会反弹。
你可能不知道到了哪一天忽然踏入春天,也许偶然间感受到阳光的暖和,抬起头看见清亮透明的天空,你才知道春天已然来临。你也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开始转运,也许是某一次安然吹风的时候,发现自己无忧无求,当下就是天堂。也许那一刻你感受到“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你幸福得想要落泪,终于相信自己又渡过了逆境。
暖和天气不会持续太久,春雨总会来临,一旦下雨,这样的天气将会终结——会持续一段清冷的时光,直到初夏来临,春寒才最终消散。春天有各种天气,却不会再出现我最喜欢的这一种,唯有来年才能再体验。
而对于漫长的人生,这几个月的美好时光也不会一直持续。在往后的人生道路里我还会看到各种风景,但我会不时怀念这无比安然的几个月。正如季节轮回,顺逆也会转化,在未来的日子里总会还有风雨,这是天道规律,无法逃避。
《太傻天书》的作者在给读者答疑的长信里说过这样的问题,哪怕你知道再多灵性的知识,当生活的风雨来临,你还是会难受。对于没有修行经验的人,可能会慌乱地在雨中奔跑,一不小心就滑倒受伤;对于有修行经验的人,他们会不缓不急地赶路,尽量避免因慌乱而受伤,也许他们更容易找到避雨的地方。跟前者相比,他们多了几份耐性和笃定,少了几份焦虑和恐惧。
我也不是一下子变得沉稳笃定,几年来我也在风雨里摔倒过好多次,才学会忍着难受慢慢走。体验过几次晴雨更迭,也摸索出一些跟运势相处的方式。在顺境中要“进”,可以积极多做实事,发挥自己的才能尽量创造;在逆境中要“守”,多静心多念咒,尽量稳住自己的心态耐心等待。就像每年秋冬季节我都被皮肤干痒的问题折磨,但我知道只要熬过干燥的天气,它会自然恢复。
几年前有朋友跟我说过,熬死你的对手,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其实我知道哪怕熬死了一波对手,还会有另一波对手加入,如果想着要熬死对手,那样一天永远不会来临。逆境里煎熬的对象不是对手,而是自己。
我不想说出“在煎熬中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的鸡汤论调。熬自己,只是让自己学会跟逆境相处,煎熬中我们并不一定真的变得多厉害,有时恰恰相反,会让自己变得更“弱小”,学会向生活认怂,不再对抗。季节轮回是一种天道规律,否极泰来也是一种天道规律。如果打不过逆境,总能熬得过。
既然变化是无可避免的,我们无法强行留住美好,回避风雨,它们总会轮流来临。如果你喜欢明媚的春光,你好好享受吧,在它到来之时以感恩的心态尽情享受及时行乐;当风雨来临,不要慌乱赶路,慢慢走更容易走到适合躲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