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一下学期开始,与老妈高频率的电话,渐渐开始郁闷、窝火甚至是大动肝火(当然是内心戏),有无数次抱怨,直接的或者心里的,总之,就是小毛病是话不投机、老妈不专心(在与别人闲逛、或者必要非必要的插一句嘴),最大的问题是“我一个人的喃喃”,不管用我把这个问题跟老妈沟通多少遍,老妈总是静得如同隐形人般的存在,连“嗯”都是稀有的字眼,后来,直到我现在开始写的这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很久之前就停止再搜肠刮肚想话题了,没有热情,甚至没有必要。没有任何任一方面交流的分享或者倾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实在不如省下时间留来一个人的空想与杂记。就这样,在恶性循环中,不知从何时起,不论相隔多久,我们的电话常常难撑十分钟,大把大把时间的两头的沉默似是家常便饭,有时候觉得这样很无聊,却不很尴尬,但心里很累,累得不想对此再做任何转机。
其实也并不一直是这种沉寂,另一种情况,妈妈是倾诉者。她几十年所局限的那个陈塘烂泥,她梦中辗转几十年的灰暗阴影,致使灵魂满是刀口与血迹,伤疤虽在结痂,可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刺激到那被生活打练到极致、断了大多感受与思想的神经末梢,一种被动锤炼至深受其害却只对它有反应的生活的触角。明明这样很累,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仍旧沉坠其中,等着他人的救助,而这些映像,反倒似乎为我打造了一副“钢筋铁骨”。是的,我不能忍受终日对自己或对某种境况的抱怨或者绝望,我不能让自己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人生大戏的情节,不论生活怎样,不论我怎样,我得活着,至少得快乐地活着,处理事情、处理心情,只能改变自己,改变自己当下的状态,改变自己的心态,改变自己的能力,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芸芸众生,我是其中如此渺小的存在,我知道生活不易,世间也有很多丑恶与不公,但既然有那么多明亮的人得有所愿或平静或波折地活着,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如此多的悲苦、愤怒与憎恨中,我不愿意!我也不会!
从前是亲友安慰,现在我是亲友团里最重要的一员,开始我很高兴妈妈能这么接受我的劝说,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糟心事,我也能有些模样地开导开导,但是这样真的很累,我在根上是个火热直爽的性子,只是生活将我打练地敏感寡言,而每次电话,不是乏味的沉寂便是时而发生的无尽的鸡毛蒜皮、烂七八糟,跟老妈的通话不再是暖心地互谈,而是近半数次的,我自己的郁闷、窝火、烦躁……不是妈妈的事情影响到了我,而是妈妈的心态、对于邻里家庭处事的状态太过糟糕,平时我们的交流又是那么不尽人意,我们的通话,从大一最开始的每天一通变到如今的每周一两次。
妈妈偶尔会打个电话,调笑两句,起初会开心些,鼓起些许希望,然,结果是一次次失望,我们都还是原来的模样。现今,妈妈不会再问了,我也更不愿去再说那些枯燥无味的惯例句子,去冒那个恼火、烦躁的险。
坠入谷底,才能重获新生。或许不是因为生命的重新计时,而是因为坐在谷底,脚踏实地,才会重新以冷静面对或高或远的前方……
昨晚又是一个糟心的交谈,难受之际,我却联想近年来每个假期的惊天动地,更想到两个月前在甘肃阳坪小学滑梯旁的痛心疾首、无助和乏力……那天的事刚才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什么样,但我心里却很清晰地记着屏幕中表弟、大姨的话带给我的种种感受,更记得跟妈妈第一通电话的焦急和暂安,第二通电话前的慌乱、电话中再也难藏的害怕、焦虑、电话后的无奈和疼痛,从表弟与大姨了解大况后松了口气与崩溃交织的痛与伤,也还记得那个傍晚,稍稍平静之后,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以后必须常打电话,至少不会如此突然、毫无准备地被……至少我能在事发前就做些什么,或者不会像今天这样被慌乱、痛苦……
然,事情过后的平静安抚了这颗不安的心,毕竟它经过风浪,早已不再童真地放任自己扎根、任根生长,它习惯了漂浮,习惯了四海为家,习惯更快地自我安抚与面对起伏的自我稳定。电话又被记忆深处的感受控制着、挣扎着,归于愈发沉缓的节拍。
但今天,似乎发生了意外,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在欢悦:妈,我原谅你电话里的乏味,我会尽可能多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直这个念头,我没有看任何鸡汤也没做任何奇葩梦,但这句话却像一串欢跳的音符,在脑子里围成一圈蹦蹦哒哒唱唱跳跳。我很开心,忽然想起小学时,不论前一天晚上妈怎么批我罚我骂我,或者顶一拳头、攒一指头、扯耳朵、揪辫子……第二天早上保管啥事没有,只除了小升初,出现失误外加被误判分,折腾了一夜,我哭着睡着,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报到时老妈脸色略沉,不太和我说话,不过回去之后,又恢复从前的常态了,总之,我们之间总是这样,从来没有隔夜的别扭。
其实想来这两年的通话,我不能全怪妈妈,我自己也有问题,聊天,除非有啥新鲜事件,我真的不知道聊啥,即使初高中跟同学聊天,也是别人带着就着某一话题聊火聊热,我自己找话题真的是绞尽脑汁也很难想出和啥子来,妈又冷水浇灭我的热情,于是电话越来越变成例行公事,隔几天打一次,也不在乎有无话题、有无新鲜事、有无可聊,更不在乎是否会出现无话冷场,反正心里虽然别扭但不会尴尬。
但今天心里的那个声音,却是唤醒了我,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妈跟我不一样,妈经历了远比我更多的伤痛,而她又不懂得真正地保护自己,她老了……但是我不是,我虽有伤有痛,但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我更有一颗比她更年轻更有能量的心,尽管在人际关系、交往与处理方面,妈妈常直接或间接传达给我许许多多的负面消息与能量,但我没有完全被影响,更何况,妈妈带给我更多的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妈妈的爱,很坚强也很脆弱,它可能并不要求回报,但它需要对妈妈的守护。
于我来说,妈妈,不仅仅是生我养我最爱我的母亲,更是支撑我庞大精神世界、支撑我强大坚硬铠甲的绝对支柱。从各种事中,我也慢慢知道,纵然敏感而倍受俗事烦扰,妈仍旧咬牙走到现在,绝大程度上,受了我的牵绊……
走到现在,为妈妈,我曾抱怨过,我曾愤怒过,我曾伤心过,但刻在骨子里的,是无数或平静、或波折、或痛苦、或快乐的日子里,有妈妈在身旁的安宁与幸福。我知道,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便是这样一位永远把我揣在怀里、永远把我当成宝的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妈,我爱你,
爱你粗粝手指下的温暖
爱你眼角皱纹里的微笑
爱你花白头发下的沧桑
爱你电话那头的宁静
爱你处事的软弱却坚韧
爱你的刀子嘴豆腐心
爱你的啰嗦与无尽唠叨
爱你的固执与过火好心
爱你的敏感与软心原谅
爱你的温柔,也爱你被刺激过后的火爆脾气
爱你由内到外的美丽,也无法讨厌你所有的软肋与弊端,美是深入骨髓的美,而你生活处事的弊端则如打在棉花上的青涩的果子,软软的、酸酸的,但更想护在怀里……
水,傍土而生;土,倚水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