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情谊匪浅的发小,在四年前事业感情双败后,得了抑郁症。
最开始的一两年,他整日躺在床上足不出户,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那时候刚工作的我每天都会不定时地接到他打来的“求安慰”电话,如果是周末还好,若是工作日在办公室,那就让人苦恼了。在同事的白眼下,我只得将手机静音,还要边码字边盯着桌上的手机,防止他不定时的“突然袭击”。每次当我接通电话,他说的都是那四个字:“龙,我完连!”接下来往往会是三个字:“怎么办?”或者是七个字:“唉,我那人生刚惨连!”之后不管你如何劝解,得到的回答都是上三句的无序下的无限循环。
至于最近这一两年,他来了个终极大逆转。他开始整天游荡在外面,同酒肉朋友把酒言欢,天天不醉不归。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再喝,喝醉了倒地就睡,不管是在饭店还是马路边。去年除夕夜就是喝多了倒在马路边睡着了,被巡逻的警察送回了医院(家在医院);他边喝边吹牛,动不动就说自己天下第一,说自己是五千年出一个的神人,说自己是宇宙第一演说家,听他讲课便能超越马云、李彦宏,最近甚至在朋友圈发表了创立新教的“大好消息”。
我看过他的精神诊断报告,医生给出的症状是双向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躁郁症是一种集躁狂症和抑郁症于一身的双向精神疾病,具有反复发作,不易根治的特点。想来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自卑”与“自大”两种模式中不断切换。
其实抛开他的病,他是一个蛮有才华的人,不管是病前病后。首先他颇具商业头脑,上大学期间自己在学校门口租了间平房,给学生代买火车票赚了一小笔钱,作为后来开店的本金。其次他有一副良好的口才,跟任何人都可以聊得上来,但限于文化程度(大专肄业),圈子里很少高层次的人士。但这不否定他善于交际的特点。再次,他的想法颇具创造力。尤其是创意方面,他可以用自己独特的文字发表自己的观点见解,尤其是在哲学、广告、娱乐领域,弄出的那一套东西让人眼球一亮。尽管人们以“精神病人思路广,2B青年欢乐多”来标榜这个现象,但这不能否认他这份特殊的才能。
现在的他混迹在北京,同一些对电影事业有梦想的人们在一起,跑剧组,干群演,盼望出人头地的那天,成为王宝强第二。虽然他比他的大多数同僚们都懂,王宝强这个问题其实算是个概率问题。有时候他来找我,我也会建议他,活得再主动一点,既然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为何不静下心来努力去实现呢?他的回应较为敷衍,他说按部就班太慢太累,他要寻找开辟一条捷径,一步登天。我对这空话自然不会当真,但如此反复之后我渐渐感觉到,这其实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恐怕他还没有找到,否则不会采取这种白日做梦的圆梦仪式。
这时候,我想到了疯子和天才的概念。亚里士多德说,所有的天才都有疯狂的一面,现在的精神医生也验证了这个说法确有一定真理。研究人员调查发现,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30万人中,患有躁郁症的病人多从事创意工作。这些躁郁症患者的亲属(没有精神病)也多在需要创意的领域工作,如设计师、艺术家、音乐家、作家或大学教师等。
既如此那么我们就不难理解柏拉图和他的柏拉图式性爱,梵高和他的割耳画作的根源了,也想到了爱因斯坦在刚提出相对论反被多数科学家称为疯子,希特勒这个梦想称霸地球的纳粹竟会是个重口味的同性恋。那么如果说天才是疯子,他疯在了哪?
我认为他们是疯在了明确知道该坚持什么,疯在了明确知道该怎样坚持,疯在了明确用行动去坚持了。最后因为他们“疯量”达到一定数量,引发了质变,就像核弹爆炸,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但要注意一点,他们开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疯子。
再说下去就要闻到炖汤的味道了,最近天太热,也没什么好胃口,就此打住吧。
对了,我这个发小,他自己起了个艺名叫“三疯”,意在真疯、假疯、雷锋。我除了陪他感叹下和欢乐下,却一直没有告诉他,虽然大部分天才都是疯子,但很遗憾的是,大部分的疯子只能是疯子。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听的。
疯子只是天才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记于二零一五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