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墓志铭
家父姓花,慕三国之志,尤钦张辽之辈,故为独女赋名文远。因花氏甚少,众人常取花字称之,亦有花花公子之浑名,吾喜。然厌名十余年,因三国皆儿郎,而余志在芙蓉绿波,私爱妲己妹喜之流,常梦游于青楼执师旷但求卖艺,乐天有语琵琶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余少读书饥不择食,斥红楼而钟情兰陵笑笑生之大作,好渡边而拒村上。东西而较略感于本家旧作,乐天之语携心头数年,终于辛卯年得圆此志,习得土琵琶,然因一字之差,曾致琵琶女欺辱讥之,吾自认低人一等,甚为悲痛,于甲午年搁琴旧室。
余今双十少二,容貌平庸,无姑射出尘之姿,而不至邻人食不下咽矣。略有癖好,不属怪异,同类甚多,而知己甚少。吾喜自修饰,然众人之言行与己所想相去已远,故常自苦。吾为人谋而忠,与友交而信,十年如一日。然久居鲍鱼之肆,毫无建树,逃时会暴雨,乌骨伞裂,拒可折叠之辈,瓢泼致视物不清,夜深而道路坎坷,常有失足,虽已逃虎口,却生恶兰之幽香,故无处可留,徘徊此间,时有回望,不胜唏嘘。
尝放纸鸢于暴雨之际,凉风刺骨,酣畅淋漓,临末缠于树,欲还其自由,然后事出之不意,竟无端失之。方悟己荒唐,无人拉之,则无飞之理也。人亦如此。但此生难以鸢为喻,天性使然。
吾平素好音善字,馋酒而鲜有沾触,杜康解忧且圣贤同寂唯饮者留名,吾亦愿长醉不复醒,又囿于规矩而规矩。平生无所大志,只求得师一人,兼夫偕老。世人常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嗤之以鼻。吾不羁世俗,肯屈于方圆,不过祈半丝安宁尔。然小女性行淑均,并无偏斜,偶有犯忌,无伤大雅,故坦荡而不隐私。
余平日习理工,远庖厨,弃书棋,枉史之厚稳,离政之箴言,俯案惑于生产。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多时晦心无可诉,付诸笔端,详述行程,感于世事,以理据之,时有自得。
余友明昭,赞曰:居乱而可留存素心,处困而能晏然自娱。
余止笔而墨未浓,友人细斟,添少许,终成此记。曰:其人身有怀瑾握瑜之德,重然诺,尤弃朝暮不一之态,于此世尤为难得。其言戆直,其思深邃,其行自在,其志高洁,其人竟似屈子谢公之类也欤!于沸鼎欢宴之世,得君为知己付心清谈,实乃吾生之幸。惜君鹤归,吾独徘徊无所之,益使人有荒江寂寞之叹矣。悲夫!微斯人,又谁与吾归?
吾阅毕,甚为震惊。
行文之道,惯用无题。因前岁旧事而常修无题为墓志铭,友人误,如斯嬉之,然其中真意使吾忘言,自愧而省,以此策之。
乙未年琐而轻怠,蓄青丝而捻尘念,滞末位无力保全,唯愿丙申除跳蹿,灭丛草,百日投明时,横行千年。
花文远
乙未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