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三十三）

              文/木依岸

第三十三章  孙知青之呆子小黄（十二）

      孙知青抬头看天，日头已经偏西。她知道时间不早了，便急着赶路。经过服装厂门口，看见汪裁缝在门口站着，她下意思地低下头，加快脚步，装着没看见她。汪裁缝这时好像看到她了，和她招手，并迎着她走来。她只好走上前打招呼。汪裁缝就是谢书伟的母亲，她是服装厂的首席裁缝。她裁的衣服款式新颖，比得上供销社卖的成品衣服了，所以备受青年人的欢迎。孙知青也多次找她裁过衣服。加上汪裁缝的丈夫、本镇卫生院的院长谢大夫是孙知青父母的学弟。所以汪裁缝知道这层关系后，对孙知青格外关心。

      汪裁缝高挑个头，身材直柳。这时的她三十六七岁。她剪个彼时那个年龄的女人普遍留的二道毛，就是直发披在两肩，头皮中间劈个竖杠，耳朵两边用黑卡子别着。她皮肤微黑泛红，眼睛黑亮，像纹了眼影一样特别。她是那种漂亮、健康、勤劳的普通劳动妇女的形象。然而他的丈夫和她并不和睦。据说丈夫是大学生，别的同学都留在大城市了。他自愿到广阔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服务乡下人。丈夫戴个眼镜，长得矮小瘦弱，文质彬彬的。他性格内向沉稳，和她外向的性格反差很大，所以会时有误会、摩擦。但是他们的婚姻磕磕绊绊，还是曲折着前进的。

      我对谢书伟的爸爸印象不深，记得外婆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她的气管炎就会犯。外婆躺在床上，输着吊液。我眼泪汪汪地趴在床边陪着她。一向贪玩的哥哥这时变得特别懂事，他学着做饭。所以外婆病的时候，除了中午有那位给我们家洗衣服的丁婶来做饭外，早晚饭都是哥哥做的。有了哥哥在身边，外婆病的时候，我除了心疼她外好像也不是太担心。我不担心外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谢书伟的爸爸谢院长。他医术高明，他来我们家，给外婆开了药，打了针。外婆就像当地的俗语说的，破罐子熬过好罐子。外婆到了冬天就像叶子变黄枯萎落掉的老树，到了春天发芽，到了夏天叶子就绿油油茂密起来。谢院长到我们家很少斗饭。偶尔有一次，他在我们家斗饭。那时外婆身体好起来啦。外婆做几个拿手菜，请谢院长

喝酒。结果人家医生讲究，不抽烟，不喝酒。他津津有味地斗着外婆做的饭菜，苍白瘦消的脸上泛着红晕。斗饭时他连姜也斗啦。我第一次知道姜也可以就饭的。“姜是小人参。”谢院长边吃边说。外婆惊讶地说，“他大侄子，姜也能斗吗？”“能斗的。营养丰富得很呢！”谢院长和外婆的对话，让我印象深刻。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吃姜的习惯。

      “梦玫，你今来赶集啦？啥时来的。走，晚上住俺家，别走啦！”

      孙知青十六岁高中毕业来六棵柳村插队，已经两年多啦。以前她来镇上，总好找汪裁缝聊聊，有时也去她家吃顿饭。这次她没找汪阿姨的原因，是她内心有了秘密。这个秘密是不可告人的。假设汪姨知道她喜欢一个有妇之夫，还不把她骂死啊！所以这次她躲着汪裁缝。经过服装厂大门口，她小心地挨着路对面的路边走。她想汪姨在忙着裁剪不会看到她的。谁知怕鬼就有鬼。这会被汪姨逮个正着。这布兜里的毛线千万别让她看到啊！

      “汪姨，俺来街上办点事。”孙知青支吾道。

    “走，到俺家去。今黑别走啦！”汪裁缝上前拽着孙知青的胳膊就要往家走。“汪姨，你还没下班吧？”“今下午的活已经做完了。提前走会没事的。黑，汪姨给你做红焖肉去。”

    “汪姨，谢谢啦！俺今晚一定要赶回去的。和俺一个宿舍的小李子晚上不敢一个人住。她胆小。”孙知青绞尽脑汁找着理由。

    “天晚了，你一个人不怕吗？这还得一个小时的路程吧。”

    “不怕，俺不怕的。”爱情像一个得体的衣架把孙知青的勇气撑起来啦！

“让谁送你呢？”她忽然看到在地上蹲着看蚂蚁搬家的小黄，“黄愚子，快过来哼！”

          小黄慢腾腾地走过来。孙知青一看到小黄邋遢的样子，吓得只摇头，她连忙往后躲着。

        “不碍事的。你别看他是癞呆。办事可靠呢！”汪裁缝转回屋，从她那像乒乓球台般大的裁缝案板上拿条自己擦汗的毛巾，又拿块用了一半的香皂。“走，俺们到河湾去。”

          说实在的，孙知青这时确实有些害怕。要是以往，她肯定会住在汪姨家第二天再赶路。       

        他们三个，来到河边。小黄见到桥栏杆上栖息的一只麻雀，高兴地要上前逮呢。

        汪裁缝把他拽到河边，“快，用肥皂洗洗你的猫爪子，洗洗你那猫屎脸。”

      “洗那干啥哼。”

      “洗干净好找花媳妇啊！”汪裁缝打趣道。

        小黄一听花媳妇来劲啦，“俺要疯子做俺的花媳妇。”

        “好好，疯子，就疯子吧！”小黄听到疯子的名字，很兴奋，就用肥皂，一遍又一遍洗脸，洗手。

      “黄愚子唉，这肥皂贵得很唉，你可别糟蹋啊！”小黄洗了手脸，他眼中的猫屎终于离开了他。这时的他浓眉大眼的，虽然有点凹头脸，也不难看。

        小 黄扛个扁担，挑着孙知青买的那五斤猪油。猪油用黄麻纸包着，用黄麻细绳系着。这时汪裁缝又给找个手提布袋子。猪油放在布袋子里，挂在扁担一头。

        小黄此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个上山打老虎的英雄。

      “好好地护送梦玫哈。霍来若有个三岔两短，看俺不给你雪花媳妇啦！”

          汪阿姨在路边食品铺里，买了十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给两人一人五个。

      “走路上斗哈，别饿着啦！”小黄见到平时难得吃的肉包子，哈喇子早流出来啦。他哪等得及路上吃啊！这不，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汪裁缝只好转去再买。

          孙知青拉着她，“汪姨，俺这还有呢。俺吃不了，等会给他。”

      “那咋行，你斗不了，带给你宿舍的那个谁啊？”

    “小李子。”孙知青，提醒。

  “哦，对，小李子。”

        说着，汪裁缝又买来五个包子，交给孙知青叮咛道：“可别慌给他，别霍来撑着啦。他人呆，不知道饥饱的。”

        现在想来，汪姨是镇上另一个不嫌弃呆子小黄的。可能她在我家隔壁上班，经常看到小黄给俺们家挑水的缘故吧！

      癞呆小黄一路护送孙知青，孙知青觉得有个人在身边，踏实多啦。其实她不怕人，她怕的是野狗、蛇和财狼什么的。想来那时的人还没有堕落为财狼。如果是今天，孙知青看到那么多因为搭车，因为夜跑，因为独行死于非命的花季女孩。她该心惊自己这次的晚归吧！

      呆子小黄在前边走，孙知青在后边跟着，这时的小黄低头赶路，不再被路边的野花，蝴蝶，树上的知鸟，天空的大雁分神啦！他知道吃了人家的包子就像拿到工钱一样，要完成任务的。

        孙知青做梦也想不到，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尾巴。我和谢书伟跟在他们后边。

        谢书伟说：“阿烨，咱们跟小黄一起送知青姐姐哈。”

      “俺不敢，俺怕霍来俺姥奶打着！”我嗫嚅道。

      “不怕的，小黄今晚还回来呢。俺们和他一起，不碍事的。”

        等到孙知青发现我们已经晚啦。路程已经走了三分之一。让我们回去吧，又不放心。只好让我们跟着。翻过那座山后，不远就到了知青点。这时小李子正在门口旁边的厨房做饭呢。她看到我们一行四人，很惊讶。

        “小孙子……哦，孙梦玫，你咋带这么多人啊！”

        孙知青向她解释，她释然道：“俺就怕你今晚不回来，俺一个好害怕啊！”

        孙知青用猪油炒了萝卜丝粉条，又炒了白菜炖豆腐。从瓦坛子里掏出一小碟子腌咸菜，一小碟腌辣椒韭菜，小李子提前已煮好了米稀饭。等到小李子去英子家送猪油回来，十个包子还温热着，也不用再馏啦。几个人围着桌子热闹地吃着饭。

      晚饭后，打虎英雄小黄又带着俩孩子返回了。（预知他们是否安全到家，且听下回分解）

            2018.11.22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