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们家乡的鬼节,我们那里有句老话:“年不盼,节不盼,就盼七月半。”每年到了七月十三那天,我们就会念叨这句话,然后给祖先们煮上一大桌的好菜,烧上许许多多的纸钱等物,来慰藉我们已故的先人们。
正因为难忘家乡的风俗,所以我前不久夜夜都会梦到各种各样的死人,可是独独梦不到我父亲!这让我非常不安,我一次次地想:父亲啊,您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您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呢?可是您为什么不出现也不说话呢?……
昨天我特地打电话给我三姐,问她是否要给父亲烧些纸钱啥的,可是三姐一口就回绝了:“阿妹,不要了,你离得那么远!我们这里烧给爸爸就是了,你就不要再麻烦了,妹!”放下电话许久我都不能平静下来:远,还是因为我远!这该死的距离啊,为什么你就这样硬生生地扯断了我对父亲的思念之情!可是这距离能阻隔我对父亲的思念吗?这距离能挡得住我无尽的哀思吗?不,不能!纵使我远离父亲超过1000公里,但是我比谁都想念我的父亲,因为父亲是这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
下午3点半时候,当侄女告诉他们正在祭祖时,我的眼泪就哗然而落:爸爸啊,我想您了,您能感觉到吗?往年都是您在交代我们要好好祭奠我们的先人,一定要给他们烧足够多的纸钱。而如今我们却要祭奠您了,爸爸!昨天二姐、三姐都回家在您的灵前上香、烧纸钱了,而我却不能!对于我每次的缺席,您责怪我吗,爸爸?对于我这永生也无法释怀的愧疚,您能感觉到吗,我的好爸爸啊?!
父亲啊,我真的忘不了您对我的好!每当我看到床边的那根闪闪发光的铜钩针时,我就会想起您。那是20年前,我外出求学时候您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您是怎么得知我们初三要去镇里的中学读书的消息,于是您就马上给我买来了钩针、针线盒子还有那个漂亮的粉红色的香皂盒子。
父亲,您是一个大男人啊,可是您却有着如此缜密的心思,我还没有开学,您就为我准备好了这一切。我知道那是因为您爱我,您不想我在他乡有任何的不便与委屈!
就是为了回报您这份沉甸甸的爱,我夜以继日地读书,我用优异的成绩回报您对我的爱。因为爱您,我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你当初为我购买的东西。
所以当我一度找不到那根尽管过去20年、但是依旧闪闪发亮的铜钩针时,我心如刀绞:父亲啊,难道您人走了,我连这点念想都无法保留吗?我翻箱倒柜地寻找了好几天都不见钩针的踪影,当时的我都快急疯了!
今年刚开学时候,我又突然看到了闪着耀眼光芒的那根钩针,握着仿佛还残留父亲体温的钩针时,我的眼泪扑簌而下:父亲啊,我终于找到了钩针。
一直没有问您这根铜钩针的价钱,但是我知道,如今在我眼里,它比黄金还贵重!因为它是您留给我唯一可见的物品,除了它我就再也找不出第二样了!当年的针线盒子早就坏了,那个香皂盒子也在前年烂得体无完肤而走完了它辉煌一生!多年后的我只留下了您买给我的那根钩针!所以看到了那根陪伴了我20年的钩针,我仿佛就看见了你那张永远充满笑容的脸庞,耳边就会响起您的谆谆教诲!
父亲啊,您说距离能阻隔思念吗?不,不能!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会惦记您,想念您!再远我也要给您烧纸钱,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您做的事情了,父亲!
昨晚我们给您烧纸钱了,您知道吗?也许是老天也不肯作美吧,昨晚等我一买完东西后不久,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风、雨、雷、电全都交杂在了一起,犹如我那颗伤心欲碎的心!
父亲啊,您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还是……心急如焚的我等啊等,就是等不到雨停!雨一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就像是我落下的滴滴滚烫的泪水!
就这样一边在等待着雨停,一边在拆封着买来的各类纸钱,我耳畔仿佛又响起了您那永远爽朗悦耳的笑声!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痛欲碎——父亲啊,我遏制不住地想您啊,可是我却看不见您,感受不到您的气息!……
到了9点钟,我们就去操场上焚烧纸钱等物。因为风很大,再加上稀稀拉拉的小雨,老公带去的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于是我就让他回家换过一个。
当我一个人置身于这个偌大的、黑乎乎的操场时,从来就胆小如鼠的我,此时却没有任何的惧怕——黑暗中我仿佛看见父亲正一步步地向我走来,脚步还是那样的矫健有力,那再也熟悉不过的、亲切的笑容让我觉得父亲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一样!……
就这样思念的泪水早已无声地滚落、滚落,继而滴滴答答地落在身边的草纸上,然后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不料他拿来的另一个打火机,还是打不着!于是他就去买了一个新的。看着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小的红色火苗,我真担心今晚不能烧纸钱呢!
心急火燎的我又回家带来了一根蜡烛,好备用。等我回来时候,蜡烛已经点上了,我手捧袅袅生烟的香告诉父亲:“爸爸,今天是七月半,我给您老人家烧钱了,您拿去好好享用吧!”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我的泪水就像小河一样顺着我的脸庞汩汩而下!一边的老公开始焚烧纸钱了,透过那通红的熊熊大火,在泪眼朦胧中,我仿佛看见了父亲,他那永远洋溢着爽朗的笑意的、方方正正的、弥勒佛似的脸庞,此时是那么的明朗与清晰,我仿佛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火光中的父亲是那样的慈祥亲切,是那样的触手可及……
原本是凉飕飕的、下雨的秋夜,却因为这燃烧得十分欢快的火焰而显得那样的温暖:仿佛父亲就在我们的身边忙碌,就像我当年和父亲一起去烧香拜佛,然后黏在父亲身旁去宫(宫,一种道教的建筑物)门口焚烧纸钱的的情形!……
可是随着不断翻飞、坠地的纸灰,霎那间,火灭了,父亲不见了!多想伸手去抓住火光中的父亲啊,可是我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那只是幻象!
父亲,还是远远地走了,走到我够不到的地方!
父亲啊,如今的我该到哪里去找寻您?我们的切切思念您感受得到吗,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