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recollecting were forgetting,
Then I remember not.
And if forgetting,recollecting,
How near I had forget.
——Emily Dickinson
第一次读茨威格的作品,是在初中,当时很是痴迷外国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一个痴情少女的绝笔信,看完不由惊叹他细腻的笔触,对他笔下那痴情女子充满怜惜,也让青春期的我被那种暗恋情愫莫名吸引。然而,年少时对暗恋的认识始终停留在表面:虽感伤却也浪漫。后来看了话剧版,又重读了一遍。成年后对暗恋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暗恋是漫长苦涩难以启齿的,单思化作一片荒凉而寂寞的青苔,附着于岩石上,永远沉寂在暗恋湖底。因为陌生女人的来信,让我觉得茨威格和毛姆叔叔一样,只是一个会说故事的作家。
《昨日的世界》是一个流亡者对往昔美好生活的追忆,也是茨威格生前最后一部作品。扉页上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我们命该遇到这样的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又遇到了怎样的时代?正是带着这样的疑虑,读了这本书,也让我重新认识了茨威格。
斯蒂芬·茨威格生于维也纳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当时的维也纳可以说是欧洲文化的摇篮,举世闻名的音乐大师格鲁克、海顿、莫扎特、贝多芬、勃拉姆斯都曾在这照耀世界,所有的文化、思想都可以熔于一炉。茨威格正是在这样充满艺术气息,思想融洽的氛围中生活,让他不知不觉被培养成一个世界主义者。他追求人性,渴望和平,梦想成为一个世界公民。而这种理想在希特勒执政后被彻底粉碎,从此他开始了逃亡。比起逃亡让他更难过的,是看到昔日美好的家园因为战争被撕裂得支离破碎,那么高的精神文明为何堕落到如此低下的地步。
在《鹿特丹的伊拉斯谟》一书中,他写道“伊拉斯谟个人悲情恰恰在于:他——这位众人之中最不狂热的人和最反对狂热的人被卷入到历史上群众性宗教狂热最野蛮的一次发泄之中。”相似的命运引起茨威格无限感慨和共鸣,茨威格何尝不是第二个伊拉斯谟,伊拉斯谟的人文主义没有获得成功,茨威格的世界主义同样不被接受。所以在一九四二年,他选择自尽,在给朋友的信中说:“出于绝望,我正在写我一生的历史。”读这本回忆录时,可以想象战争前维也纳的时代风貌,而对于他后来经历的两次大战的描写,我也能感受到一个流亡者的心情,对昔日生活的眷恋。可以看得出,茨威格是在“怀着绝望的心情”回忆过去。
一部《布达佩斯大饭店》又掀起了一股茨威格热潮,电影同样通过回忆的方式,讲述了这座饱经风雨的大饭店的兴与衰。主角古斯塔夫是饭店经理,他精明能干,八面玲珑,懂得迎合别人满足他人精神要求。同时,他也享受生活,喜欢美酒,喜欢朗诵诗歌,喜欢用香水,可以用一个词语形容他——精致。因为一幅画,他被卷入一场遗产纠纷,通过逃亡又发生了一系列有趣的事。本以为这是部喜剧片,可在最后,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门童,死在纳粹的手里。整部影片充满暗喻,布达佩斯作为曾经奥匈帝国最辉煌的城市之一,在经历匈牙利十月事件后,城市被摧毁,昔日的辉煌与后来的衰败形成强烈对比。而饭店经理古斯塔夫就像茨威格,一个世界主义者,摒弃民族、文化和地域偏见,希望能与所有阶层融洽相处。然而世界主义遇到狭隘的民族主义后,这种文明瞬间就被瓦解了,民族主义者是无法理解世界主义者身上那种充满人性的一面,所以古斯塔夫最后死在了纳粹的枪口下。
《昨日的世界》既是回忆也是遗忘,虽只是茨威格的个人回忆,却极具时代特征,也由此可见,文明世界的脆弱。如今虽没有战争的纷扰,但文明世界似乎也不属于我们,想必这也需要每个人为之创造、奋斗、维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