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今年二十二岁,已婚,丈夫二十五岁,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小学一年级在读。成为妈妈这几年,阿阮在老家待了两年,南下广州打工两年,去浙江开淘宝店一年……直到去年孩子上小学,她在县城租了房子,主业是“陪读妈妈”,偶尔找点事儿做。
我和阿阮是同学,后来她嫁给我亲戚家的哥哥,我们又做了亲戚,从认识到现在差不多十五年了。我们本来在同一个起点,是一起看《大长今》,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结拜”做了姐妹的,可是命运弄人,我们的人生经历却是千差万别。
在我老家那种穷地方,家里条件都不好,学校也不注重教育,老师讲课自己都讲不明白,差不多每个学期开学都有几个人会缺席,和我一般大的,没完成义务教育的人都一抓一大把。阿阮就是其中之一,她老公也是。
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阿阮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成绩好、长得也漂亮,老师很喜欢她,同学都围着她转,还是学校的升旗手,不做升旗手值日的时候就是做国旗下讲话。我可羡慕她了。
一切终止于一个周一,她因为和高年级的男生(也就是我哥)谈恋爱而被叫家长,整个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也许越是被压制就越是叛逆,他们瞒着所有人坐上了去浙江的火车。两个星期后,班主任和家长带着警察将他们“捉”回学校。
那段时间,整个学校都在议论他们的事情,阿阮没有勇气面对那些流言蜚语,每天往返在班主任办公室和家之间,疲惫不堪。不管爷爷怎么劝她,咬定牙要在家“休息”,两个月之后,阿阮被检查出怀孕,爷爷再也没办法逼她回校,无奈地为她办了休学。
双方家长商议之后,为他们办了婚礼。从那时起,阿阮的人生彻底变了走向,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再也拽不回来。匆匆忙忙办完婚礼、生下孩子,然后在几个地方兜兜转转的不安定,阿阮的人生就像被按了快进键,十五岁,就跑完了小半生的路。有了孩子之后更是被逼着向前,怎么也无法停下了。
因为要给孩子喂奶,阿阮和丈夫在家待了两年,后来觉得无聊,两人决定去广州打工,她做过超市售货员,便利店的收银员,在果园摘果子,服装店剪线头,还去做过棉花糖……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三个月,后来两人听说在浙江开淘宝店赚钱很快就去了,亏了十几万,到现在都没还完欠款。
两人终于感受到生活的“艰难险阻”,外出务工的日子,他们最多能保证养活自己,因为不懂规则,时常还需要父母接济。更难的是,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要开始考虑孩子上学的问题了。还好有父母垫钱,给孩子在城里的小学报了名,因为小学不让住校,两人合计之后,由阿阮在学校旁边租房陪读,丈夫在老家做托运生意,维持一家的开支。
也许是前两次的闯荡给两人的教训太惨烈,所以才选择留在家乡,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至少留在家乡,可以给孩子最好的陪伴。
阿阮以前不喜欢别人议论自己的过去,她不只一次听到别人教育孩子的时候说“做事长点脑子,别和那个谁谁谁一样”,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谁谁谁,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有些丢脸,但生活总还是要向前看的,总不能一头撞死了去吧!
但现在阿阮变了,她开始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惨痛教训”来教育亲戚家的孩子,像长辈一样叮嘱那些弟弟妹妹。现在的阿阮,只想好好教育自己的女儿,她希望女儿长大后,可以拥有她羡慕但无法拥有的人生,阿阮所有浪漫的梦和美好期待,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成为妈妈之后,阿阮成熟了许多,对于人生和未来,她有了牵绊和牵挂,前行的路上再也不会肆意妄为,但却更加坚定、坚强。
而关于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是对是错都已成定局,那件事里的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爷爷奶奶很喜欢自己的小曾孙,公公婆婆已经成为家人,丈夫也很努力地在成为这个小家的依靠。
与许多平凡的夫妻一样,阿钰和丈夫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平安长大,然后考大学,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过上安逸快乐的生活。
阿阮的爸爸死于一场矿难,妈妈在生下弟弟之后就打工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和弟弟由爷爷奶奶带大的,爷爷是从乡下小学退休的语文老师,给她的人生规划了一条“康庄大道”:考高中、上大学,然后当老师,一辈子顺顺当当、轻松惬意。尽管她的人生走偏了,但怎么样也只能往前走了。
而未来,我也会一直一直和阿阮有联系,却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样子,我们的人生从一个顶点出发,走向了各自不同的发展方向。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评价她的选择和人生,所以我只希望她一直很幸福,也希望她的女儿可以有幸福美好、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