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去世后,我一直从内心深处抗拒着听到这两个字。天上人间永世相隔,这一世永远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父亲一生坎坷,从早至晚为了家庭的生计劳累奔波着。本该到晚年尽享儿孙承欢膝下的快乐,却因一生的劳碌过早的饱受病痛的折磨离开了我们。每每想起都泪如雨下。

      父亲家境贫寒,初中毕业年仅十六岁就成为铁路工务系统的一名合同工,从此再未停下他急匆匆行走的脚步,直至被检查出患有重病的那一刻。

      从我记事起父亲瘦弱的身体就一直被胃病牵累着,有时疼得厉害,就见豆大的汗珠密密的布满额头,眉头紧锁着不吭声,吃些胃药缓解后,便又忙碌起来。

      小时候家里穷,过去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母亲有时做些绵软可口的饭菜让他吃,可父亲看着身旁眼巴巴瞅着得哥哥和我,又怎么舍得咽下,现在我想起那时的我们太不懂事了。

      父亲是个热心肠的人,亲戚、邻里有什么大凡小事都愿意喊他搭把手,他也从不推辞,总是竭尽所能的帮助大家。

        小时候一周只休息一天,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不闲着,总有干不完的活等着他。那时的土平房不结实,为了防止夏季漏雨,他早早开始在房顶上忙碌着,并不时喊我和哥哥当“小工”,其实我们那会才不过七八岁的年龄,也干不了什么活。而且我当时认为好容易休息一天,为什么总有事干,为什么总是房上地下的来回折腾,所以我是那个最不专心的“小工”。

          初中毕业后我去离家不远的小城上学,最盼望的就是父亲去看我。父亲工作很忙,大多时间去小城也多半是去工作,但他一定会抽出时间带我去解馋,要上两个我最喜欢的菜,来碗米饭,父亲吃的不多,总是慈爱的笑看着我在那狼吞虎咽,现在那个定格于人生的画面时常会在我的梦里闪现。

          随着毕业的临近,我与父亲因工作的分配产生了分歧,上学的小城有我最割舍不下的情感,而父亲却想让孩子离家近些,在他近似于固执的坚持下,我最终回到了家乡参加工作,当时的我特别不理解,好长一段时间都沉寂在哀伤里,想着从小到大,家里什么事情都是父亲说了算,无论你有多好打算,如果与他的不同,最终你的想法都会被扼杀。有时气的牙痒痒,可又能怎么样呢?后来一说起这件事,他都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我好,唉,一个固执的为了孩子好的“老头”,你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我们渐渐长大,也为人妻为人母后,我逐渐的有些理解父亲的一些想法,他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干了40多年工作的父亲刚退下了有些无所适从,总觉得自己还能干。

        由于多年工作积累下丰富的工务经验,逐渐各地施工单位邀请他去当技术指导,他也不愿意闲下来,就受邀跟着施工单位到处干,这一干又是近十年,期间家人多次劝阻,希望他不要干了,可父亲却说工作能给他带来快乐,还能充分体现自我价值,又能结识到知心朋友,是在家里闲着体会不到的。中途也短暂的休息过几个月,可是朋友一打电话叫他,就乐呵呵的又走了,直到查出重病的前一个月还在工地上忙碌着。

        从父亲被查出深患重病的那一刻起,我内心世界瞬间山崩地裂,从小父亲在我心中是山、是海,是我人生道路上的方向标,尽管我们有意见不一样的时候,但他总在我走向岔路口时给予我正确方向的指引。今后的道路我该如何走下去?

        在11个月的治病旅程中,有太多的心酸和痛苦,看着父亲断断续续经历的一次大手术和五次化疗,本已瘦骨嶙峋的他一次又一次坚强的忍受着,稍微有些力气时,又和平常人一样和家人开起玩笑,那时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陪伴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恨不能时光能倒退、恨不能时间永远停下、恨不能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只盼父亲能够健步如飞,快快好起来。父亲病重的那些日子,他常常无奈的说着,原来什么事也是我给别人拿主意,亲力亲为的去做,可是现在却拖累儿女,还是早些解脱的好。

        在陪伴父亲走完最后人生的时光里,我自己也时常感觉自己就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感情脆弱到极点,平日最爱流泪的我,那段日子眼泪也流干了,眼睁睁看着亲人受尽痛苦的折磨,看着父亲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退,一点一点走向生命的尽头。

        来世我不做他的女儿,我要做他的心脏,因为我疼了,他才会好好保护我,好好保护自己,他才能感觉到身体的重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才能健康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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