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早晨上班前,赶着留十几分钟去公园,为的是拍几张桃花蓓蕾的照片。特意在手机相机里设置了记录时间的功能,照片留的是当下,不标识时间,久了照片的意义将失去大半。
小城的春天来得晚,快到清明了,公园的桃之夭夭还在酝酿期,桃树的表皮变得红润和柔韧,花骨朵一日比一日饱胀,所以我得赶紧拍。小城春脖儿短,别看这几天凉,说不定哪天气温陡然上升,桃花便也起哄般吵吵嚷嚷开放了。
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吐偏妍,这话我是认可的,所以我爱花骨朵远远胜过爱那些开得热闹的花。公园里最早来的是桃花,粉红桃花的花骨朵自然是红的,连同花骨朵下的叶荚也是暗红色,一朵一朵透着娇羞妩媚。还有一种白色桃花,花骨朵白得清幽,下面的叶荚是绿色的,反衬着花骨朵也染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绿。但我知道并没有绿色的桃花,待花开了淡绿自然消退,花瓣纯白。我更喜欢这种白桃花的花骨朵,看着清凉、安静,素淡的美,像小家碧玉,张恨水笔下的冷清秋。
要说我这花骨朵情结,起源于在电校读书时的某一个春天。当年电校教学楼的对面是一排平房,平房前栽着一溜儿看桃树,教学楼和平房中间隔着大操场,教我们的小王老师带着刚刚几岁的女儿住在平房里,她爱人是军人,不常回家。一天周末上午没事儿,和另一个同学去王老师家看孩子,回来时阳光很暖,我们就在房前站了一会儿。早春,树还没绿,更没见新生的小草。在我心里春还远着呢,本不存着希望,可就在偶一抬头的瞬间,有两只粉粉嫩嫩的花骨朵硬生生闯进我眼帘。春天来了!那份惊喜在我心里激起的波澜一直荡漾,成为我生命中最靓的春色。
几十场春天过去,四野的桃花一年又一年灼灼其华,可我就是忘不掉电校平房前的两只花骨朵。淡淡一抹春色为何有如此魔力?是我当时眼里的世界太荒凉了吗?不确切。我甚至不记得后来是否去看过花骨朵绽放的样子,连和我一起看桃花的同学是谁也忘了。
看来人的记忆很有个性,记住什么或者忘记什么都由不得我们自己。
前几年又回去看过一次电校,确切说是旧址,小中专学校早没了生存空间,与一所大学合并了。没了平房,更没了看桃树,连同曾在那里的一些人和事,统统后会无期。听我们的辅导员老师说,小王老师也退休了,她的小女孩儿早已立业成家。
公园的桃花蓓蕾肯定急着绽放,毕竟绽放才是一朵花生命的极盛,有人来观,有蜂来嗅,那香味儿是在花吐蕊后才更妖娆。有没有一朵花,在将凋零时怀念起蓓蕾时的日子?或许所有的花都没有记忆,花自飘零水自流,宿命这种东西细思极恐。
如果气温升得慢一些,公园里的桃花还能让我拍几天它的蓓蕾。
所有春天的样子都只在电校的两只花骨朵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