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

我很羡慕沈星河有一个很懂浪漫的妈妈,给她取了这么浪漫的名字,“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但是沈星河却不以为然,她觉得这是个男孩的名字,一度哭着喊着让她妈妈给她改户口本,非要改成“沈雨薇”,那时候所有的女生都梦想有一个琼瑶式的名字。不过幸亏她没说服她的父母。要不然现在回头再看看琼瑶那些毁三观的小说,还不得把自己蠢哭吗?。

深星河不仅仅是有个浪漫的妈妈,可以说她身上集齐了我高中时代对所有美好的幻想。黝黑顺滑的短发挂在耳后,那双像秋日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仿佛装下了整个星空,灵动深邃。小巧的个子却有一双紧致细长的漫画腿,这一点不矛盾,因为她身材比例很好。白皙的皮肤和粉色T恤最是搭配。她走过的地方总能捕捉到某些男生或飘忽闪躲或大胆炽热的目光。直到多年后,校园中的这一抹亮丽仍然是大家聚会时的谈资。

可惜我们的沈星河从小便是个理智到令人发指的校花,别说这些明里暗里的目光,就算是二十页的情书也丝毫不会在她心中泛起涟漪。所以她的理智淡定让写二十页情书的钱嘉乐如同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沈星河拿着情书读完又亲手还回去的时候说“嘉乐,你文采是真不错,但是你这个字嘛写的真是一言难尽,信已阅,你拿回去好好收藏着,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的人间二两风,来填满你十万八千梦,我们呢,还是好哥们”。钱嘉乐的世界崩塌了,这让他沮丧和颓废了整个高二的暑假。尤其是想到何故和沈星河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谈笑风生的样子,钱嘉乐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学校那么多追求沈星河的,但是钱嘉乐眼中唯一的情敌就是何故。何故是个沉闷的学霸,而且有令所有男生嫉妒的俊美姿色,他眉目深邃,棱角分明,线条锐利,鼻梁挺拔。蓝白校服穿在他修长的身上总能散发着无限的阳光和朝气。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话语很少,虽然他沉闷但唯独跟沈星河有聊不完的话题。钱嘉乐看到了,沈星河看何故的眼神也和看别人不一样,这更让钱嘉乐妒火中烧,但是他被沈星河无情拒绝后又没有勇气彻底和她绝交,因为比起老死不相往来,至少哥们可以常常陪在星河的身边。不过何故这个情敌当得委实有点冤枉了,他和沈星河在走廊谈论过《灌篮高手》,谈论过《呼啸山庄》,谈论过齐达内、周杰伦、梁静茹甚至里昂那多。却唯独没谈论过和爱情有关的话题。

2001年夏天,风吹麦浪,麦香味飘进这个破旧的校园时,我们所有人都铆足了最后一股劲。钱嘉乐也知道爱情给不了他梦想了,何况他的爱情也稍显破碎了一些,沈星河也不再去走廊找何故高谈阔论了,大家都在为了自己的理想做最后奋斗。后来沈星河去了成都,学了自己的喜欢的专业——广告设计,钱嘉乐留在本市读了法律,何故去省城读了师范。大学期间何故和沈星河是有联系的。他们会通电话也会写信,信中诉说着自己学校的一些新鲜事。何故在大学交了一个女朋友了,他写了一封长信把前前后后的细节都告诉了沈星河,沈星河也为何故感到高兴。沈星河到哪里,都是一阵旋风,一阵能在男生心中刮起一阵骚乱的风。学生会主席便是那些被刮乱了心神的男生之一,他正疯狂的追求着沈星河。这个学生会主席一米八五的个子,刘海半遮住他的剑眉星目,衬衫的扣子总是从第三个才系上,锁骨若隐若现,邪魅一笑,一副风流倜傥的摸样,不过打动沈星河的不是他的高大帅气,更不是他的风流倜傥,而是他起伏多变的声线。沈星河喜欢唱歌,也喜欢上了这个会唱歌的学生会主席,他似乎能驾驭任何流行歌曲,尤其唱林俊杰的歌,闭上眼睛简直是林俊杰本杰。沈星河也在信中洋洋得意的跟何故炫耀过这一点。后来慢慢的学业原因又或者是不一样的城市不一样的环境,总之两人的联系慢慢变少了。然而钱嘉乐却每周都会给沈星河写一封信,四年里除了寒暑假,一直未间断。钱嘉乐的文采依旧,道不尽的“长相思兮长相忆”怎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当然也会隔几周收到沈星河的回信,信中少不了捎带上一句诸如“子非我良人”之类的话。沈星河对钱嘉乐的爱慕拒绝得坦坦荡荡,两人相处得也坦坦荡荡,这坦荡荡的性格也许是令钱嘉乐这么多年对她都难以割舍的原因之一吧。

2005年沈星河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何故回老家考了公务员。钱嘉乐毕业后进了一个不错的律所。他们就像三条直线一样,远远相交而来,又从交点处慢慢越走越远了。尤其是何故跟沈星河几乎是鱼雁全无,直到2008年的夏天,在QQ同学群里沈星河再次碰到何故。何故的 QQ签名还是“山有木兮木有枝”,七年未变。沈星河故作轻松地问何故“请问君为何人?”屏幕两端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此时正心跳加快,心乱如麻,更不知如何应对。许久许久,滴滴滴QQ头像闪起,沈星河甚至没有了勇气去看,深吸一口气点开头像,屏幕上赫然写着“是你”。何故红着眼眶等待着沈星河的回音。沈星河那边却下线了。这天之后两个人又有三年的杳无音讯。只是何故不知道,那天沈星河把键盘都哭湿了。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问问,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钱嘉乐一样大胆遵从自己的内心。她恨自己今天为什么偏偏又要问出这句话,她宁愿这辈子都不知道何故心悦之人是谁。她又恨自己刚刚接受了牟言的追求。牟言是个好男孩,他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他性格温和,为人谦恭有礼,言语幽默,处世乐观大方,对沈星河更是体贴入微。父母都在机关单位上班,是家里的独生子。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完美,沈星河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这分美好似乎都被自己亲手毁掉了。好在沈星河不是容易被冲昏头脑的人,否则一张机票便冲回老家问问何故,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敢跟她说实话了。

2009年沈星河顺理成章嫁给了牟言。结婚后牟言像最初认识时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沈星河。他只要不加班,都会做好饭等着沈星河回家,吃完饭也从来都不会让沈星河洗碗。每到周末,他总是会带着沈星河去周边游玩,或是进山住一晚,或者去哪个农家乐采摘,或者带着沈星河打打球、看看花,总之婚后的沈星河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就被牟言宠溺成了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公主。不知为何即便是这样沈星河也会时不时想起那句“是你”。每当这时沈星河总会觉得自己那么卑鄙无耻,面目可憎。

2011年,沈星河回老家过年,钱嘉乐特意为此组了一个七八个人饭局,这么多年过去沈星河一直是钱嘉乐的白月光但是对于他的白月光钱嘉乐早就已经是“喜欢但不占有,专一却不沉迷”,他对沈星河的那点小心思也了然于心,所以今天何故也在。十年未见,何故似乎脸上没有留下一点岁月的痕迹,仍然是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一身休闲随意的穿着,看上去随和亲近,然而沈星河居然有点不敢看何故的眼睛,因为这些年她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仍然时常沉浸在当初的错过彼此遗憾中无法脱逃。今天,她为了见何故,在衣橱中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她穿上了她认为最为大方得体的一条裙子,化了最为精致的妆容,即便是这样她仍然不敢抬头。不,这不是沈星河,至少这不是钱嘉乐的沈星河,钱嘉乐的沈星河应该是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人忘餐的,这时何故举起酒杯说了一句“多年不见,星河别来无恙呀”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整个聚会期间,何故侃侃而谈,一点都不是沈星河印象中的样子。他和同学们推杯换盏,谈论着某某同学在市政办公室混的风生水起,谈论着某某同学已经是某局手下的红人,谈论着某某同学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处级……今天看似是个怀旧局,却处处流露出了官场气息,沈星河像是在看电视剧,这些明明很熟悉的面孔为什么变得这么陌生?只有钱嘉乐不时举杯对着星河的方向说“敬我们的青春”“敬我们的女神”。

聚会结束,大家都礼貌性的拥抱道别,说着以后要长聚,何故醉醺醺地拍了拍沈星河的肩膀说“老同学要常回老家看看啊”,这个“老同学”让沈星河的心咯噔一下,她的心心念念、她的小心翼翼此时此刻简直变成了一个笑话。原来多年过后在何故眼里她只是个“老同学”,她以为的原来只是她以为的。从那天开始,沈星河对这三个字充满的厌恶,直至多年以后她也不愿提起这三个字。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凄凉,不像成都那样,这个小镇早早安睡了,望着窗外的夜色沈星河一颗泪珠滑落,冰冷的夜风将这颗泪珠吹进心脾寒彻入骨。她哭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这些年的一往情深,而这一往情深原来只是感动了自己的一个虚假的故事而已。去参加聚会的时候本是怀揣这一个惴惴不安的心去的,她想过无数个可能的开场白和看到她时何故可能的眼神,唯独没想到这一种。何故不知道沈星河这些年是怎样的想念他并且梦到他的,更不知道,沈星河怎样因为不敢想念而梦不到他的。沈星河原本以为何故会像自己一样,虽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彼此也没有联系,但是我们都是“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的。不知是时间改变了何故还是何故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以前都是远远看、远远想念,而那个誓无二志的何故都是沈星河自己捏造出来的。“我见众生皆草木,唯见何故是青山”,沈星河啊沈星河,可真的见到她的青山了,却也如草木般。此时此刻沈星河终于明白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真正含义了。有时候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吗?

罢了,“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别后音书两不闻,此后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和短吧。

PS:那些长吁短叹的爱情本就是不能摆出来的。摆出来会发现原来我的爱情只是我的,与你无关啊。即便是只属于我的爱也早成了往事。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我们便彼此活在那个不为彼此知道的角落里吧,愿你一切都安好,并且我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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