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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有一次放假回家,我推门进屋,就看见母亲低着头,脸上强忍着笑意。对我来说,家人的笑是一种危险信号,他们一笑,我就要遭殃了。
我满脸狐疑地看着母亲,她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回来了,你弟一会儿肯定回来。”
母亲又笑了一会儿,接着说:“有个事儿,他憋了一个月了,肯定得告诉你。”
我心里更迷糊了,什么事儿,至于记一个月,还非得翘课跑来告诉我。
我们学校治学严,每次放假都是下午上两节课,然后才让回家。从学校到家,我要骑将近两个小时车,通常下午四点左右才到家。
读初中的弟弟已经住校了,他回来肯定不是装病请假,就是偷偷逃课。
果不其然,我们正聊着,弟弟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娘,我姐是不是回来了?”
母亲一脸得意,转而又严肃起来:“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奶奶不让他说,我猜他就憋不住。”
弟弟喘着粗气跑进来:“姐,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放假?”我一见弟弟就问。
“我远远看见几个人从西边来,就问他们‘是不是一中’的,他们说是,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他说完笑了起来。
“奶奶不让我告诉你,我说了你可别让奶奶知道。”这几乎成了弟弟的口头禅。
不只是他,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还没说事,先说“别让奶奶知道是我告诉你的”,“别告诉你奶奶是我说的”,整的好像我的奶奶是老虎,会吃人一样。
“你上个月回来给奶奶包饺子,你走了以后,奶奶把我们叫去吃饺子了。”弟弟说完,看我没有生气,就急急火火回学校了。
我们学校每个月放一次假,下午上两节课放假,第二天晚自习前必须到校。由于我家离学校远,又是骑自行车来回,所以我每个月只能在家待半天,外加一个晚上。
奶奶不喜欢我,我很少去。从我读五年级开始,跟母亲就有一个约定,每年至少看奶奶一次,至少待半个小时,无论奶奶骂我,还是诅咒我,我都要心平气和,让她高兴。
我一直遵守诺言,只是母亲为了讨好奶奶,总是违约。她总在我放假前买好东西,等我回来就让我去看奶奶,我不去她就说:“这东西很贵的,咱不能自己吃呀!你不去送就浪费了,去吧。”
上个月我放假回家,吃过早饭母亲说:“你奶奶今天包饺子,你去给她擀皮吧,她不会转着擀皮。她说过,转着擀的皮边薄,包出的饺子好吃。”
就这样,我被推去了。
那天,奶奶一见我,难得很高兴。又多活了面,多调了馅,我们一直包到中午,包了好几盖垫,足够好几个人吃了。
我以为奶奶会留我吃饺子,可眼看快正午12点了,她也不开口。我下午还要回学校,只能回家吃午饭。
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见到我开始很高兴,问:“你在那吃了?”
我说:“没有。”
母亲听了马上变脸,没好气地说:“我没做你的饭,谁知道你回来吃?你傻呀,不留你吃不知道早回来。”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小声嘀咕:又不是我想去包饺子的。再说,我怎么知道包了那么多,一个也不让我吃呢!
我赌气提前回学校了。
这一刻,我才明白,敢情包那么多饺子,是给其他人吃的。
不过,奶奶经常这么做,我早就不在乎了。
“奶奶一定不知道,很多事我都知道。”我对母亲说。
“可不是,她不知道,‘这事不能告诉你姐’,到你弟这就变成了‘这事儿必须让你姐知道’。”母亲无奈地笑了笑。
是呀,奶奶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弟。我弟小时候,除了玩,什么都不关心。奶奶不嘱咐他的事情,都是别人告诉我了,我问他是不是真事,他才无所谓地说:“是。”懒得补充一句。可只要奶奶叮嘱他,不能告诉我的,他一定会告诉我。
或许,在我弟那里,有人叮嘱的事,才是大事情。
每一个偏心的人,嘴上说“我对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心里可明白了,否则又何必特意叮嘱。只是他们不知道,其他人也明白,只是不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