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零点的钟声在暴风雪中喑哑时,我在松林深处撞见那间亮着鹅黄灯光的木屋。积雪已经没到膝盖,手机失去信号前最后一条定位显示这里是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荒山。
门扉无风自开。
壁炉里的火苗是凝固的琥珀色,白发老人背对着我擦拭一座落地钟的铜摆。"客人要不要修表?"他布满裂痕的手掌摊开,我的怀表不知何时落在他掌心,珐琅外壳映着炉火,像块正在融化的血珀。
这只怀表是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表盘空白没有刻度,齿轮却终年匀速转动。老人将耳朵贴在表壳上聆听片刻,突然将怀表扔进壁炉。"你祖父偷走了属于我的时间。"
火焰吞没怀表的瞬间,我听见冰川在春日崩裂的轰鸣。落地钟的玻璃罩突然炸开,无数齿轮如星子迸溅,却在半空中凝成飘浮的冰晶。老人从满地碎玻璃中拾起两枚指针,它们正在他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每修好一座钟,我的时间就被偷走十年。"他将生锈的指针按进自己浑浊的眼眶,"你祖父带着空白怀表来找我那天,暴风雪也如今夜。"
壁炉里传来清脆的齿轮咬合声,我的怀表完好无损地躺在灰烬中,表盘浮现出十二道金漆刻度。老人蜷缩在落地钟的残骸里,白发正与木屋的阴影融为一体。"现在轮到你来偷时间了。"他的叹息化作窗棂上的霜花。
我冲出木屋时,雪地里浮现出两行脚印。一行是我的军靴印,另一行是半个世纪前的圆头布鞋印,两串足迹在松林外完美重叠。怀表在掌心发烫,倒流的秒针正将雪片拽回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