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面对水面。脚下是距离水坝七八米高的地面。她张开双臂,两只手臂交绕,傍晚的风从她的指缝、她的胸口穿过,她听见舞蹈老师说,预备......她的小臂带动双手举向空中,食指与拇指相碰,形成孔雀的形状。旋转,直到天际蓝与地面的灰相融,她看见那只孔雀站在对岸,轻轻颤动着,展开尾屏,消匿在远空暗紫色的黄昏。
又一架飞机飞过。“胖子......”她突然说。
她闭上眼睛,胖子向她走来,按住她的身体和喉咙,短暂的窒息之后,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男人现在终于在她眼前清晰起来。他从后面赶上来,试图帮她推开胖子压在她身上沉重海身体,却被轻而易举地推到一侧。他上来抓胖子的手臂,胖子站起双手奋力推去,他就从楼道旁的缝隙往下坠落。几乎是一瞬间,她本能地伸手去抓,然后一起,穿过那个夜晚的尽头,在地面上降落。
父亲断气前干枯面孔,六岁那年母亲离开时身上喷洒的茉莉花香水味,那天胖子按住她喉咙的窒息感,统统在这一刻从她的身体里奔涌而出。
她睁开眼睛,四周完全暗了下来。没有光,她在黑暗里,踩着脚下悬浮的、虚空的影子。最后一架归航的战斗机从她的头顶掠过,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去轰鸣的余音里回头,他仍旧站在她身后,仰头看着星空。她将双手在狭窄的水坝边缘支撑起来,缓缓地离开悬空处,回到岸边,伸出她的手。她等待着,等着他握紧她,她就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关于她的一切,然后和他一起,缓缓降落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