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总是那么大义凛然——评关羽

有些历史人物会在一代代人的传唱中逐渐被神化,关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时至今日,在民间故事中,关羽已俨然成了忠义的化身,似乎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正义。我这篇文章没有黑关羽的意思,只是想写写关羽身上属于“人”的那一面。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关羽,才是更加真实和可爱的。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关羽的出生年份,历史上一直存在着争议。不过一般认为关羽比刘备年长。但罗贯中既然要写桃园三结义,总不能刘备叫关羽大哥吧,毕竟人家刘备是领导。于是关羽在《三国演义》中就硬生生年轻了几岁,成了关二爷。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关羽在投奔刘备前,已有命案在身,他属于在逃的凶犯。被喜欢结交”死士“的刘备相中后,就和张飞一起成了刘备的左膀右臂。

裴松之在给《三国志》作注时,引用《蜀记》和《魏氏春秋》,记叙了关羽的一件小事。

公元198年,曹操带着刘备一起打吕布时,在攻破下邳之前,关羽屡次向曹操提出,希望破城之后曹操能把敌将秦宜禄的妻子赏给他。曹操一开始答应了关羽,但真到破城后,曹操想这个秦宜禄的妻子真的很漂亮吗,居然让关羽这么牵肠挂肚。于是曹操就先去看了看这个女人,一看之后,曹操立刻反悔,也不赏给关羽了,自己纳之为妾。

曹公与刘备围吕布于下邳,关羽启公,布使秦宜禄行求救,乞娶其妻,公许之。临破,又屡启于公。公疑其有异色,先遣迎看,因自留之,羽心不自安。

我读史书读到这一段时,就觉得很有趣。原来二爷还有这样的一面,而曹操更是不讲道理。最后的”羽心不自安“意味深长,二爷后来投降曹操后,始终不肯死心塌地归附,不知有没有这个原因。

灭掉吕布后,刘备、关羽随曹操回到许都。曹操待刘备十分亲厚,但刘备毕竟不是池中之物,不久他就趁带兵外出之际反叛。

曹操迅速出兵,击败刘备,刘备逃之夭夭,关羽没来得及跑,就投降了。《三国演义》要把关羽塑造成忠义的化身,忠义的化身怎么会降敌呢?于是罗贯中不得不在这里进行很多技术处理,什么”约法三章“”降汉不降曹“之类,让关羽投降也投降得大义凛然。《三国志》就写得简洁多了,就六个字,”曹公禽羽以归“。

关羽虽然投降了,但一直不肯死心塌地归附曹操。关羽是个很骄傲的人,即使要离开曹操,走之前也要先立件大功报答了曹操。当时曹操正和袁绍对峙于官渡,关羽在阵前遥遥望见敌将颜良的麾盖,于是上演了一出”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好戏。关羽单骑斩颜良,堪称三国中最富有个人英雄主义的事迹。

关羽立下这等大功,曹操对其厚加赏赐。而关羽”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潇洒地投奔刘备去了。

人们往往说,关羽离开实力那么雄厚的曹操,去投奔连个根据地都没有的刘备,多么义薄云天啊。但我想说明下这里的相关背景。

关羽离开曹操时,正是曹操、袁绍决一死战的前夕。当时除了荀彧、郭嘉、贾诩等少数几个智谋之士,大部分人都觉得曹操取胜机会渺茫。曹操这边有不少将领,甚至暗中和袁绍那边的人书信往来,做好了战败后给袁老板打工的准备。

所以不管关羽离开曹操的初衷如何,客观上来看,关羽是离开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关羽回到刘备那里后,好些年都没有什么建树。直到公元208年孙刘联军击败曹操后,刘备才趁势崛起。

公元213年,刘备率军入蜀,留关羽、诸葛亮等人镇守荆州。后来西蜀战事告急,刘备又召诸葛亮、张飞等人前去协助。于是荆州只剩关羽带着部下驻守。

当时威名远著的马超归降了刘备,关羽不熟悉马超,就写信问诸葛亮,马超此人才能如何啊?诸葛亮与关羽共事已久,熟悉关羽的脾气,就回信说道:”孟起(马超,字孟起)雄烈过人,一世之杰,可以和益德(张飞,字益德)并驾齐驱,但还是不如美髯公您超群绝伦啊!“

关羽看了诸葛亮的回信后,十分快活,就把信递给左右宾客传阅。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左右人一边看信,一边狂拍关羽马屁;而我们的关二爷则拈须微笑,怡然自得。

按理说,这是诸葛亮写给关羽的私信,关羽把信展示给左右人看,恐怕不太妥当。万一诸葛亮在信中对马超的评价传到马超那里,不是让诸葛亮尴尬了吗?

但关羽才不会顾及这些,他就是这么任性骄傲,还透着一股率真。

另有一事也可看出关羽是多么率性而为。孙刘联盟时,孙权派使者来替儿子求亲,想迎娶关羽的女儿。结果关羽毫不客气地”骂辱其使“,说什么”虎女焉能配犬子“,惹得孙权勃然大怒。

此后孙刘联盟的破裂,虽然是由诸多因素造成。但关羽这种骄傲的态度,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可以说,关羽在政治方面的才能是有所欠缺的。

最后,关羽也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一向瞧不起自己的部将糜芳和傅士仁。在他出征樊城前,糜芳和傅士仁犯了错误,这时稍有城府的领导都会隐忍不发,等出征归来后再秋后算账。关羽倒好,直接扬言:”看我打完仗后回来收拾你们!“

接着,吕蒙白衣渡江,偷袭荆州,糜芳和傅士仁直接投降了孙吴。关羽失掉了后方基地,最后败走麦城,一命归西。

如何评价关羽呢?

关羽非常自我,非常骄傲,他的那些“义薄云天”的行为,也多半源于这种骄傲,这种对世俗规则和利益的蔑视。一般人如果是这种性格,恐怕早已在尘世中碰得头破血流。而关羽一生,还活得挺不错呢。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在治军打仗方面,确实很有才能。

关羽这种我行我素的个性,只依据心中价值准则行事的风格,也容易吸引来粉丝。他被后世逐渐捧为忠义的化身,也并不稀奇了。

三国中的人物,很多都透着一股悲剧色彩。许多人算尽一生,最后仍落个惨淡收场。而关羽带着一股“我就是这么骄傲,我替自己代言”的劲头,潇洒地过完了一生。并且死后仍然倍享尊荣。从这个意义上讲,关羽的一生也算是欢喜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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