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匣子里温暖的人。

      一直没睡着,刚打开手机发现爸爸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原来是半夜醒来看到了我在群里的生活分享。我回复了一条消息后,他让我不要学的太晚,中午也要记得多休息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个时候才发现。时光让我爸这样不善言辞的人逐渐变得温柔起来,让我妈这样脾气火爆的人也在问题面前安静沉稳。恍惚间,爸爸还像以前那样在饭桌上讲着大道理,做人的道理,学习的道理,社会的道理……妈妈在一旁不停地夹菜,分菜。有时候爸爸喝点小酒,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他们的青春。关于那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那个在生活的麻烦里跌跌撞撞的青年。还有一个相距不远的可爱俏皮的姑娘。

    “我要自己赚钱盖个房子再来娶你”这是那个少年对她的承诺。当他做到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接下来几十年和这个女孩无数次争吵无数次和好的岁月。当然,还有两个很可爱的孩子。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我们坐在厨房里的桌子旁。沸腾的酒精炉上团着不断向上涌动的着雾气。屋子里开始变得忽明忽暗。香菜的气味随着雾气弥漫在厨房。炉子里咕嘟咕嘟的,热乎的萝卜块和猪肉涌动着挑拨味蕾的香味。妈妈把刚烫好的粉丝条放进去。我和弟弟七手八脚的夹。有时候太长了我要站起来夹,有时候弟弟帮我在中间夹断。爸爸在一旁不停地吃菜,喝酒。和我妈妈搭话。我已经记不清他们都聊了什么,只记得他们聊着聊着就笑了起来。我和弟弟看着他两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是爸爸在模仿妈妈用力把衣服的拐角塞进裤子里,或许是妈妈在批评爸爸待人接物是严肃冷酷的样子,又或许他们聊到了谁家的丑事,谁家的心思。总之。很多顿饭就这样吃了很久很久知道酒精燃尽,酒杯空了。炉子里的菜开始出现固态的猪油。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我和弟弟曾经在冬天堆了很多个雪人。邻居家的弟弟也参与过。我哥哥也参与过。一开始我是戴了手套的,后来不好抓雪,索性直接上手。最后冻到双手失去知觉。我们又去把手往对方脖子里塞。于是开始打架,打完架开始吃零食看电视写作业聊天嗑瓜子。时间好像很慢。一下午要过很久。

      可是。这样的冬天我好像再也不能经历了。

      越长大越找不到和你打雪仗的人,找不到能忍受你把手塞进脖子里取暖的人,找不到冻得双脚冰冷还坚持和你打扑克牌的人。我依旧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我们几个人围在一张桌子前,打扑克。没有零钱就用瓜子当赌注。一开始正正经经玩,后来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出老千。要么就是藏了牌啦要么就是偷偷换了牌啦。我总是被欺骗的那个。所以最后输了好多瓜子。我从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里看出来了端倪。气急败坏的指责他们。后来我们开始聊天了。有的没的不知道聊了什么。一直聊到聊不动了困了。或者就在房间的床上直接躺下了。等待自家的大人来喊。我和弟弟总是困得最早的。大约因为我们是最乖的。等到了家里我们还继续聊。他和我一起窝在我的床上。我的床啊是当初爸妈选的超级无敌软的席梦思。一跳可以跳很高呢。我很会讲故事。我给我弟讲的故事不知道有多少个。几乎他和我一起睡的夜晚我都要和他讲故事。当然了,基本都是我胡编乱造逗他笑的。有一阵子我迷上了鬼故事,就连续好几个星期给他讲鬼故事。他一边吓得不敢出被窝一边又很想知道接下来的事。有一次我用四指敲击床旁边的木头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原本我是用来吓他的,但是那样清脆的声音甚至把我自己给吓到了。我也忍不住进了被窝。半夜,妈妈来了我的房间。悄悄地把弟弟抱去他自己的房间。然后贴心的帮我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确保被子不漏风。噢,忘了说了,那个时候我才十来岁。

      我好像度过了一个充满温暖和爱的童年。但当时怪癖的我总觉得很多东西都是不可直视的。小小的年纪已经开始逼迫自己直视死亡。直视坟墓。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极力劝说自己去面对。越在难以忍受的时候越要逼迫自己去忍受。以至于很多时候我忽略了这些细碎的美好。我总是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去思考生活。妈妈说我小时候就很奇怪。长大了也依然很奇怪。和别人总是不一样。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我回想起故乡热闹的冬天,我才猛然发现,十年过去了。我还有多少次机会和爸妈弟弟一起坐在那样的桌子旁吃着冒着白烟的菜,听他们说着各种各样的事。全身心都浸泡在雾气里,就像躺倒在温暖的怀抱。

      有时候,当我的百无聊赖突然涌进脑海时,生命于我可有可无。似乎我可以接受自己以某种不可抗力像尘埃一样仅仅是漂浮在空气中,而不做任何的对生命的尝试。可当我想到这样温暖的家庭,我便不舍得让自己成为尘土。我想好好拥有这样鲜活的富有朝气的生命,也想让父母亲人这样的生命围绕在我的身旁。或许,人与存在本身最本质的纽带,就是那些围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否则,我就甘愿做一粒尘土吧。毫无意义的漂浮着。

      我似尘土般的生命,因为时间和记忆变得鲜活明亮。也因为爱变得坚定通透。爱就是生命存在的价值。所以,请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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