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仪带着伪满的旧俗入主长春时,他在等待着复辟的湮灭之火最后的燃烧,旧俗注定会被取代,因此溥仪的复辟之梦最终灰飞烟灭。家国旧恨游走在伪满皇宫中付与时间再难将忆,只依稀记得那里有着一个年轻又被爱着的灵魂存在过,她就是谭玉龄,溥仪爱了一生的女子。
1937年谭玉龄还在北京读书,那年她17岁,她是满族的贵族,经人介绍成为了溥仪的祥贵人-----一颗顶替婉容的棋子。
如果清朝并未消亡,成为皇帝身边唯一的妃子可称之为光耀门楣的幸事,但在1937年,成为溥仪身边的女人意味着监视,意味着与牢笼为伴。
溥仪是清朝最悲哀的皇帝,他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四岁的时候成为象征皇权的傀儡,在革新与守旧的激烈斗争中担着皇帝的虚名,想行皇帝之实,却难行皇帝之事。在紫禁城,他与他后宫隔着高高的城墙,过着旧式的帝后生活,紫禁城破后,他又开始触碰摩登时代的潮流,直到后来和日军合作,入主伪皇宫,日本与旧帝两派势力各怀鬼胎的用同样的面目以达到不同的目的,那段时间他似乎又成了高贵的皇帝,同时又不得不接受被监视的事实。他在各方权利的旋涡中艰难的制衡与牵制着,直到谭玉龄的到来,她是他那段灰暗时光中的一抹亮色,让他疲惫的心重新着陆。
不同阶段的男人对女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于溥仪来说,他在紫禁城的时候,摩登前卫的婉容身上所洋溢的朝气带给他与众不同的浪漫,婉容可以陪着他过着小资美好的生活,那个时候的溥仪需要的是一个一起感受生活,细数年华的玩伴。而后来囚禁伪皇宫的岁月中,骄傲的婉容与溥仪感情的破裂和皇后身份的失去最终导致她走向堕落,而在黑暗中踽踽前行着的溥仪急需一株解语花,一束温柔光,显然谭玉龄的出现弥补了他内心的枯竭。
从外貌上看,谭玉龄远不及婉容和爱慕溥仪多年的王敏彤生的美丽,但是她的眉眼中有着与生俱来的恬淡安宁,这种安静恰恰又是男人无法抗拒的,她平易近人,从不摆皇妃架子,加之年纪尚小,又是读过些书有些见识的女子,自然而然的成为溥仪身边最宠爱的人。
溥仪比她足足大了17岁,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他愿意在这个囚牢中给她他所能给与的一切。
许是在乍暖还寒的初春,他与她相拥着共赏繁花,细雨微落,打湿几点梨花,清风拂面,衔来数缕幽香,白色的翩跹花瓣落在她额间,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四月天;或是蝉鸣绿夏,两个人共赏一池锦鲤;或是流萤凉秋,夜色如水同看牛郎织女;亦或是寒冬漫漫,红泥火炉暖榻温酒,佳人眉眼含了娇嗔,朱唇微启藏了情话融在雪间。
四季更迭,这五年间他们是彼此的依靠,用爱情在这间冰冷的牢笼中相互温暖着。
除了自己的陪伴,溥仪愿意让自己的侄媳等女客陪她散心,因为长时间处在这种沉闷气息的自己深知这种压迫给人带来的绝望,他不想让深爱的她逐渐被这里的黑暗侵蚀,他要她长长久久的快乐啊。而对溥仪,谭玉龄也是体贴入微,她懂他的隐忍,懂他的焦躁。她本就温柔善良,溥仪有时在日本人那里受了气,无缘无故的对她大发脾气,她不仅能够忍耐,而且还去宽慰溥仪,让他很快的平复自己的心情,溥仪尽全力给她阳光,而她是溥仪重要的精神支柱。
可是这幸福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五年。1942年,谭玉龄患病,溥仪叫来自己的两个医生为她治疗,可是病情并未好转,于是”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叫来当时长春市市立医院的院长-----日本医生小野寺为她治疗,隔天谭玉龄猝然去世,年仅22岁。
她的死,直到今天都是个迷。有说伤寒、有说膀胱炎、有说感冒,还有说是消极治疗所致,但溥仪心中一直坚信杀害谭玉龄的就是日本人,因为他心爱的妻子明明是在日本人介入后才撒手人寰,以至于后来在远东军事法庭受审时,他用手连续地击着台子,吼叫着:“我知道是谁干的,就是吉冈中将。”溥仪的这番话震惊四座,他隐忍多年,终于喊出了自己伤痛与妻子的冤屈。
谭玉龄的葬礼极为隆重,整个长春市无人不晓。谭玉龄被溥仪追封为明贤贵妃,又命家族和亲族人员载枢、毓慜、恒润、润良、赵玉抚等为灵前穿孝人员,整个葬礼过程尽显皇家风范。
她的梓棺一直被安放在长春的般若寺,后来溥仪出逃被苏联军押解,心中知道自己再也无力保护谭玉龄的遗体,才吩咐族人将遗体火化。等到他被释放,又将谭玉龄的骨灰带在身边,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兜兜转转谭玉龄的骨灰最终被安置在长春的伪皇宫中,时局动荡,直到2006年爱新觉罗家的后人才得以将她的骨灰从伪皇宫中取出与溥仪安葬在一起,圆了溥仪想与她合葬的心愿,至此二人长眠永不分离。
嫁与帝王于家族而言为幸,于女子而言却意味割舍了爱情,因为后宫之中能得到帝王心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在谭玉龄短暂的22年中,在她即将告别人世的刹那,心中所念究竟是17岁的自己在北京无忧无虑满怀期待的岁月,还是这五年间被囚禁却可与爱人为伴的光阴?这些后人已不会得知,唯一知道的就是溥仪在未来的悠悠岁月中,始终将与她初见时的那张照片藏在自己的皮夹子里贴身携带。
那照片的背面写着:我的最亲爱的玉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