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一名武汉大学生的内心独白
一月初,当时的我正忙于期末考,每天奔波于宿舍和图书馆。有同学提醒我近期武汉有肺炎,出门要戴好口罩。那时的我才知道原来有肺炎出现啊,学校没有宣传,周围的人似乎也很少提及,以为就和流行感冒差不多,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考试过后,我就收拾行李回家了,在这期间,肺炎这个词也极少在我们周围出现,没人把它当回事。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新冠病毒经过长期的潜伏在汉口爆发,武汉封城了。各种疫情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伴随而来的是人们无法抑制的恐慌。各个省市开启一级响应,封城封镇封社区。作为武汉返乡人员,我也被迫居家隔离。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防疫短信,每天都有卫生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每天都有医师量体温、做检测。我心下一惊,原来疫情远远比想象中更严重。
事实上,武汉封城到现在,我一直有一种深深的揪心感。
疫情初期,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焦虑。那些天满脑子嗡嗡嗡的都是询问我身体状况的声音以及各种关于疫情的报道。我每天早晨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疫情日报,看着几何式增长的新增病例、疑似病例,只能默默为武汉祈祷着。同时,也有些庆幸,要是我再晚回几天,就要被封在武汉了,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想想我的冷汗就密密麻麻布满一身,后怕极了。然而看到封城后的武汉纪录片,看着曾经人声鼎沸,承载我美好记忆的楚河汉街,江汉路步行街,光谷,黄鹤楼等变得空空荡荡,了无一人。我开始战栗起来。肩膀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那时的武汉一片死寂,就像一个饱含泪滴的老者,他那血红的双眼直击我的灵魂,我的心也默默淌起了泪。前些天还精神满满的人们啊,如今个个萎蔫不振,都死死盯着那鲜红的死亡数字慢慢累积,人们直面死亡的恐惧和慌张也慢慢堆积起来。
透过这次疫情也让我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事情,让我有点心酸。起初,很多和我一样作为武汉回家的大学生,一直在积极配合,老老实实的居家隔离,老老实实的汇报数据,没有一点作假。可是仍然有好多人被恐慌支配着,躁动了起来,我们的信息开始泄露。好多人在微博,微信这些社交媒体上发声,咒骂吃蝙蝠的人,湖北人,甚至对武汉大学生恶语相向,“滚回武汉”“你怎么不去死”“家乡的害虫”等等多不胜举,那些言辞狠毒到人心发抖,我无法想象这些词汇还能出自我们身边人之口。疫情期间,我们在武汉读书便是一种错误。甚至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要把从武汉出来的人全部投回武汉,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啊,将重症,疑似,甚至正常的人都移至武汉来保证其他省市的安全,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叫喊着英雄武汉,我能不能将这理解为一种狠毒。
我整日提心吊胆,毫不夸张地说,身体有一点点不正常的发热都会惊个半死,乃至过了隔离期很久,我都想小心翼翼的离自己的家人远一点,再远一点。最近新闻上又爆出潜伏期二十几天的无症状感染者,还有人自己没有感染,携带的病毒却将亲友们传染了个遍。战战兢兢的我只能天天期待着拐点到来。真的害怕哪一天忽然就变成了无症状感染的超级传播源,想想我在车站,车厢,街道,宾馆等一路碰到的陌生人,想想刚回来时接触的亲戚朋友,想想他们的亲友链,我怕。怕我害了他们,我甚至害怕我一个人毁掉一座城,怕一不小心就像生化危机般迎来世界末日。我的想法无法控制的在往深处延展,害怕好似无底洞,越想越深越没有尽头,就像被吸进了某个漩涡,天旋地转后有种窒息感梗在我心头某处,最后抵达了心灵深处,慢慢晕染开来,面积以不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大。我缩起了脖子,深深的感觉到蚀骨害怕的滋味。
刀在石上磨,刀越来越快,石越来越薄。慢慢的,疫情有了转机。确诊,疑似人数越来越少,治愈人数慢慢增多,我们这边生活已经全面恢复,今天武汉确诊和疑似都双双清零了,开学也指日可待,生活也都基本步入正轨,一切向着好的趋势发展。我也终于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喝奶茶就跟喝琼浆玉露似的,一扫之前的阴霾。援鄂医护人员也都相继返回故土,看着医护人员被口罩嘞出来的道道深沟,看着他们疲惫的眼神,憔悴的面容,我深深的感动了,他们绽放的笑容感染着每个人,恩重如山的情意沉甸甸的落在人们的心口,炽热又滚烫。我也是一名医学生,我暗暗立志要成为和他们一样成为站在人们前面,身着白衣盔甲保卫健康的战士,至少在疾病来临时不会显得那么被动,有能力保护我在意的人,在与病魔抗争中不会这么的手足无措。与此同时,我还是一名学习中医的医学生,看到中医在抗击疫情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十分自豪,能在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并不是毫无道理,我努力学习似乎又多了一份理由。总之,生活是极不愉快的玩笑,不过要使它美好却也不难。我们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然2020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开头,我们的奔跑被暂时按上了暂停键,但也给了我们一段特殊时期难忘的经历,教会我们许多重要的东西,例如珍惜,例如感恩。对我而言,这次疫情让我思考问题的方式更加全面多样,病毒侵袭中淬炼出冷静和睿智,人情冷暖中得到洗涤和升华。成熟真的只在一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