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是不愿把我的初恋写成文章的,因为我觉得在那个天真无邪不泛一点黑的年龄里,一切让人热血沸腾又奋不顾身的、苦不堪言且遍体鳞伤的东西,都不叫爱情,叫青春。
我第一次遇见我的青春的时候我上高一。她像一只刚搬了新家的猫,红着脸,紧张却又故作镇静的说:我叫罗一生,初来乍到,多多关照。我抬头望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忽然有种风吹过大草原的感觉。但除了初次相见的害羞,我印象中的罗一生从来都是不安分的。上课吃东西、聊天,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她和我们班所谓的差生坐最后一排。后面有七个人,他们叫她小七,我是老六。每每上课听不进去时我都会望着罗一生,看她像个孩子似的笑和闹。然后就会听到他们起哄说:老六又在看小七了。罗一生都会尴尬地转过头去。“没。”我狠狠地瞪着他们,脸却会不自觉的发烫。
高一上学期过了一半,我终于和罗一生说了第一句话。是她先开的口,女孩独有的矜持,罗一生给了我。“嘿,”期中考试前晚罗一生叫住我,“明天一起去考试啵?”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罗一生路痴的厉害,我高中时的学校又巨大,幸好我们同一考室。但罗一生不知道的是,我同样路痴。于是那晚一放学我就和我兄弟去找考室。兴奋了很久,胡思乱想了很久。第二天我如愿以偿地带她去了考室,我们是最早到的。罗一生反正挺高兴的。她望着我,打趣地说:你真瘦啊!我说你也是。考试成绩出来后,我不出意料地考地很差,罗一生也是。我们还是坐最后一排。老师在起跑线上就把我们放弃了。
罗一生喜欢喝奶。身上常常有股好闻的奶味,初生婴儿那种。高二那年我追她。每天给她送奶。但罗一生自己都没有喝,全便宜了后面那几个混蛋。于是我给他们打招呼叫他们不要收。罗一生又往前面送,于是高一上半年,我们班几乎人人都喝过我的奶。“奶妈今天又来送奶啊。”他们是这样叫我的。但就在我自己都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罗一生终究没被我的痴情打动。这段甚至都没开始的感情最后当然也不了了之了。
我和罗一生只隔了一个位置,却好像隔了一座山。山上的人不肯下去,山下的人不愿上来。我们好像没说过几句话,但我每天看她的次数是最多的。她应该也是,我常常一厢情愿地想。
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但我觉得罗一生应该是饭做的。她特别爱吃,也特别能吃。我们后面一排除了我都不敢往课桌里放零食。罗一生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一下课就会大扫荡。我常常看见她嘴里在嚼些什么,从上课到下课,再到放学。所以我一直在迷惑两个问题。一个是她有两个胃吗?才一米六的身高哪儿装那么多东西。
另一个问题我不用担心了,还是有男生养得起她的。罗一生高二下半年就和我的一个初中同学交往了。似乎很喜欢她,男生天天给罗一生买吃的。于是在那段他们都丰衣足食的日子里,罗一生也吃得很饱。我一边望着满课桌的零食难过,一边佯装快乐,像个没事人。
我依然是喜欢她的,像一匹丢失了马群的野马,失落了很久。
即使我从来没跟她说过。即使我每天依然会默默地塞大桌零食。即使我偷偷给她送过奶和署名表白。即使只是考试时我们说过话。即使我想起她自我介绍时都会微微心动。即使我和她并不熟。
所幸还好,我也有过和罗一生在一起的日子。高三那年我们同桌。我为此把老班的祖宗十八代感谢了个遍。因为我想在一切往事也烟消云散的时候,我还能唱起《同桌的你》。正碰上初中同学和她分手。“太能吃。”这是他对罗一生的全部评价。我以为我们能像电影剧情里面那样发展,但恰恰相反,罗一生一上课就吃,我一上课就睡。青春期的孩子应该都那样。我觉得我们如果以后一起生出的孩子一定会是猪。但应该没有如果吧。有一次我鼓足勇气跟她说我喜欢她,她笑得很开心,一甩头发说:怪不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我讪讪地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我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考上了本科。老班搂着我的肩,意味深长地说:就知道你娃儿可以学。罗一生考的是所普通艺校,这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这是问别人的。三年来没有跨过的一步,我结局了也没跨过。
毕业晚会那天我喝了点酒,红着脸向罗一生要合照。和她熟络后的大大咧咧的性格迥乎不同的是,罗一生也红着脸。她没有喝酒,却像有些醉意地跟我说:其实我也喜欢你的,但你却…后面那些话我迷迷糊糊的没听清,但脑海却一直重复这她那句话:我也是喜欢你的,但是…但是我从来没有说出来,但是我只是偷偷地做许多事,却只感动了自己。
嫣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晚我醉的一塌糊涂,兄弟们都以为我高考发挥超常高兴的。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在那段年少无知的岁月里,我的心里住了一个女孩。却也因为自己的懦弱胆怯,葬送了一段真情。
像花游记里面一样,三藏和猴子最后也没有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