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城北近郊有一小镇平安,镇上有间客栈名为长生馆。菜品新奇,食客云来。
客栈有条古怪的规矩:不敬鬼神。
掌柜的长生携经书18卷涉海而来,常与人言三两收尽世间妖。以美食为媒介熨暖天地人心,了却世间魑魅魍魉夙愿。
长生言:经书卷满之日,长生长生之时。
相风铜鸟为羿公令有穷城内数百箭道宗师,一夜之间拨起一座听风山后公输氏所铸。
听风山上有凤凰台一座,下有转枢,风来时,铜凤凰的头便转向风向,尾巴随风起舞。这铜凤凰无疑就是相风之鸟。
便是连那久居在蒲坂当中的人皇,都曾听到过大荒中小儿的儿歌谣传。
大荒羿公,南有听风,高百五仞,上有铜凤,有熊莽夫,却生天工,公输所制,铜鸟相风,遇风乃动。
相风铜鸟,通体以精铜铸成,高五丈,于听风山者作盘,形似凤凰落于梧桐,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箭尺,标注八方,施关发机。标尺下有八龙,张口迎风,龙肚中藏墨斗,弹线载之。其尾机巧制,皆隐在身中,覆盖周密无际。
如有风动,相风则颔首啄标尺,尺动龙张口迎风振墨斗弹线测风力,而龙吟咻咻。鸣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风向,观起墨线乃知风之大小。
验之以事,合契若神。
又梁上候风羽,谓之綄,谓之五两。
羿公之下的四大台侯又各于侯门中庭上竖长竿,挂五色旌于竿头,旌之四垂,缀以小金铃,有声,即使侍从者视旌之所向,可以知四方之风候、测而传令有穷各部,东为劦风,南为凯风,西风为彝风,北风为寒风。
正所谓“八面来风”。八方箭伯又细分出风有八种并且各司其名。即“不周风(西北风),广莫风(北风),条风(东北风),明庶风(东风),清明风(东南风),景风(南风),凉风(西南风),阊阖风(西风)”。
并为有穷氏的箭师详细的描绘出了各个季节中盛行风向之间的联系,如条风立春至,明庶风春分至,清明风立夏至,景风夏至至,凉风立秋至,阊阖风秋分至,不周风立冬至,广莫风冬至至等。
之后又有,有熊姬氏公输家有得意子班输发明了乙巳占口诀,把风分为十级。
一级动叶,二级鸣条,三级摇枝,四级坠叶,五级折小枝,六级折大枝,七级折木飞沙石,八级拔大树及根。外加一个“无风”(静风)与 “和风” 合则正好为十个登级。
后又有有穷氏大箭师追风百年,一夜悟道叩开仙门曰:凡风动,初迟后疾,其来远;初急后缓,其发近,鸣条以上,风皆为百里之风。
所以有穷箭师的第一步,就是锻炼双腿的肌肉,什么时候跑的过百里之风了,才开始进行箭师的第二步。
站的高度不一样,所求的结果自然也就不同。
此法虽说是有穷城基础中的基础,可若是放在别的地方,这种境界都已经可以当做是一种神通了。
很显然,不是每个大城都如有穷氏这般苛刻的。
有穷羿之驷,便是在有穷氏这般苛刻的背景里,一路高调的成了青年一代唯一一个晋升成为大箭师的。
八岁那年,他便可以御着风走了,至于十二岁那年,百里之风都不过是追在他的背后。
自那天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光景,七千三百多的日夜。
疼?
大荒里不要说你是男孩、男人了,便是那些女孩、女人那个都不是终日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疼痛哪有什么好值得提的,大荒的汉子向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可是这一刻的有穷羿之驷,实在是有些忍不住的想哭。
身体内的箭矢,就如同极细致冷冽的冬水,除却没有一丝的热度之外,还被人不知如何凝练成了一道道金色如毫毛粗细金针般的水痕,这是这道水,却一点都不温和。
冬水如针。
冬水如针,说的便是如此。并非是说冬水和针一样,而是单指肌肤触碰到冬水之后就如同是被针扎一般的会有肌肉被穿刺的痛楚。
常年挣扎于大荒的有穷羿之驷明白,而今的这份痛楚,说明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那就是这道金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极限,并且正在伤害着自己的天府与脉络。
他尝试着动用自己辛苦修炼而来的箭元力来同化这道金色的箭风。但是很快就发现,大箭师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虽然同为大箭师,很显然这侵入自己身体的箭元力要百倍更凝练于自己。
“砰——”
有穷羿之驷浑身一震,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被撞的散架了。体内的那一道金风似乎也跟着被撞的轻松一些。
“嗯?”
有穷羿之驷脑海中的意识猛的一颤,意识也骤然的清醒了几分。虽然刚才的碰撞带来了一丝的痛楚,但是他却更敏锐的发现体内拥挤堵塞的金风游走全身带来的刺痛,却缓解了不少。
他的嘴角一喜,莫非——
城楼上踩着风的有穷羿昊注意到他脸上神色的变化,暗暗点头。有穷箭师之所以能做到大荒无双便是因为,有穷城中的任意一位箭师自幼便已经学会了每走到一个地方,第一要务便是得即时掌握这里的一些风吹草动。
掌握了风吹草动之后,其次便是得学会调整自身的每一寸筋肉。一个合格的箭师,一定得是能合理掌握肌肉疼痛的人。别说是如针扎了,便是有时候卧在火上,都必须得保证一动不动的等待时机。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因此,学会适当缓解自身痛苦,也是成为一个大箭师与箭师之间最大的分水岭。
箭师,最需要掌握的是忍耐,善于游走于周边的地形地貌当中,需要的是漫长的忍耐,懂得抓住时机,千日养精,蓄锐只图一击。而大箭师,则更善于伪装与移动,利用一切能利用以及不能利用的东西,创造成可利用的条件,做到一击必杀,远行千里。
便说是痛苦,在他们的手中也能成为最锋利的獠牙。唯有再最混乱的情况下都依然保持理智没有失去冷静,哪怕身上已经刀斧加身,鲜血淋漓,哪怕手中已经没箭,依旧能做到脊柱为弓,吐气成箭。
这才是真正的大箭师。
真正的大箭师,从来提的都不是法力修行,而是一种境界。唯有能够时刻敏锐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大箭师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砰——砰砰”
地上,有穷羿之驷又借着风力狠狠的撞在城墙。虽说是撞在墙上,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狂喜。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身肌肉传来的痛苦,但是随着自身不住的同风飘舞,体内原本针扎似的痛楚,却已经减弱了许多。有穷羿之驷恍然,原来刚刚同风飘摇撞在墙上的一瞬之间,原本拥积于体内的金风,便有一部分被撞散自他的体内溢出。
这便是体内刺痛减弱的原因,而且那些被撞散溢出的金风,自他的背后悄然的形成了一个漩涡,不知不觉的与体外地面上,小三子与小六子箭矢形成的旋风,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
有穷羿昊满意的点点头,无论是技巧还是悟性羿之驷都担的有穷城年轻一代里千里马的称号。只是可惜,越是出色,结局也便是越是悲惨。
有穷羿昊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代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会被羿公送去哪里。去了哪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些被送走了的最出色的子弟,数百年中大荒里都已经没了身影。
这些人当中有他的祖祖奶奶,祖父,有他的父辈,有他熟悉的兄弟,如今又轮到了他的子侄。
那些失去了身影的人,可都是有穷城内每一代里走出的最优秀的传人啊!这里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刚才有了孩子的父亲;有的是才过门没几天的新娘;更有的人是老父老母都瘫痪在床上的独子。
每二十年便需得走出一个有穷城中最骄傲的子弟。这些人都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可是他们的心中有怨,却无人敢怨。
因为这便是大荒,这便是被无数天外异族与神魔妖鬼瓜分了天庭之后的世界。
连天都做不了主了?人还谈什么怨?
无论是死,还是生,这些人走的都是无怨无悔,因为他们为的是整个人族啊!
只是现在的有穷羿之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有穷城中新一代的领头人。
事实上,像有穷这样的大城中,几乎每一代都能同时走出几个不相上下的传人,这些传人中境界、法力接近,年龄、修行岁月相仿,换而言之便是,除去了生死搏杀之外几乎很难分得出高下。
但是,如有穷羿之驷这般,年纪轻轻便成了大箭师的,便是在整个有穷一族的历史上记载的也不多。
更加难得的是,他还十分的勤勉。大荒中有多大?天玄地黄,宇宙洪荒。这荒指的便是这大荒。
大荒多大?大荒的神魔当中飞的最快的便要数九天鲲鹏、帝江、南海的天帝倏与北海的天帝忽四个了。九天鲲鹏一翅伸开便是一百八十万里、双翅齐展三百六十万里。帝江即帝鸿,大荒音“江”与“鸿”通。为神鸟,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惟帝江也。
而南海的天帝叫倏,大荒之中有南海,曾出一任天帝为倏。南海帝倏,人面鱼身,其状如鲛而三首,无足,人面,其名曰倏。其鸣自号也。有人珥两黄蛇,把背生四翅,叫声为“倏”。
北海有天帝居于戎风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中有天帝,名曰忽。其状如虎鸟翼,身状鱼而蛇尾,其音首如鸳鸯。鸟头,形似猫头鹰,长着一副人脸和四只眼睛而且有耳朵。它发出的叫声就是自身名称的读音。“忽”。
大荒旧历,一日倏忽二帝突然心血来潮预,预要知晓大荒究竟有多大。便邀请了九天鲲鹏与帝江一道各自沿着东西南北方向游历测量。
自抗天之战前后至今,已有百八十亿年。四神仍未飞到大荒尽头。据其后代子孙部落的传讯可知,大荒已经有九千七百九十六百亿万万光年。而九千七百九十六百亿万万光年又为一个区域,他们现在又经过了总共一十万九千六百万个区域。
有穷羿昊回拢了拢自己四散的思绪,大荒具体多大,没有神可以说的出来,便是有穷一城当中便有四大台侯王部千亿万子民,八方箭伯部百亿万子孙,十大长老部落十亿子民。即便是十二箭使部也有着亿万子民。而自己掌管的城守部落不也眼看便要突破千万大关。
有穷是大城,其下最小的部落便是五氏。哪怕是这样,五氏的子民也在百万之上。
大荒当中,有太阳自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天黑不出门;并列的还有人族满千万为大城;满百万为小城;十万为镇。故大荒有大城老神在在,有小城偶无,而镇常无。
什么叫大城老神在在,小城偶无,而镇常无?
简单来说便指的是,在大荒当中的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现象。大城之中有神而老神在在,小城百万最高不过仙台境界的伪神,可以抵御一定大荒中的妖兽,却不敌那些真正的神魔妖鬼,所以偶无。
而小镇?
数十万人居住的地方能走出多少个神通者?能有几个神龙九变蜕凡化龙的神通者,便已不易。
大荒之中,生死最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