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不会改变过去,却能开阔未来。
——保罗·波希
“你说什么?”苏珊难以置信地问。
杰克没有回答。他颓然坐在餐椅上,宽大的肩膀垂下来,不住地颤抖。眼泪顺着他通红的圆脸流下来——平时这张脸总是带着灿烂迷人的微笑。他低头盯着地板,语无伦次地咕哝着。
“你说你辞了工作?”苏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沉默良久,唯能听到窗外草坪洒水器的啪嗒啪嗒声和她挚爱丈夫的轻轻啜泣声。
杰克无声地点点头,苏珊感觉身体一下子被抽空了。怀中的杂货袋似乎有100磅(1磅≈0.45359237千克)重,她放开手,袋子滑落到厨台上,砰的一声响,倒向一边。蓝莓洒满厨台,滚落到地板上。
苏珊的脑海中涌来千千万万个问题和想法,她首先想到的是:
我们的医疗保险怎么办?他患有糖尿病,刚做了心脏直视手术。
我们会不会失去房子?
我们拿什么支付他儿子的大学费用?
我们还没存够退休的钱。
然后苏珊想到的是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他年龄太大,已经不适合再找新工作。
我是不是要放弃写作,重新开始工作?
我的朋友会怎么想?
苏珊瘫坐在杰克旁边的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她紧紧握着,说:“没关系,我们肯定能渡过这一关。我爱你。”
杰克看着苏珊的眼睛。他原是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不只是身体强壮,更是一位成功的银行副总裁,在银行界颇具权威。而现在的他弯腰驼背,如同受惊的孩子一般瘦弱无助。
苏珊如同刚从睡梦中惊醒,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部门有人盗窃。”杰克回答。
“可是为什么你要辞职?”苏珊接着问。
“我是部门负责人,”杰克说,“他们需要有人背黑锅,就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如果不主动辞职,就会被辞退。”
“我们会渡过这一关的,”她重复说,“我们一起,会渡过这一关的。”
苏珊告诉自己,她爱的是杰克这个人,而不是他的工作所提供的一切。第一段痛苦不堪的婚姻失败后,她独自抚养女儿整整十年,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任何人,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直到遇到杰克。他们的生活一直很美好——也将继续美好下去,因为他们拥有彼此,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电话铃响起。
“是苏珊·霍斯金斯吗?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摩根菲尔德特工。”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本不该给你打电话,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苏珊觉得自己走进了间谍电影。沙哑的声音继续说:“你丈夫所在银行的偷窃犯……正是你丈夫本人。我们已经立案调查他一年多了。作为商业地产部门负责人,杰克接受买家的支票,然后把钱存到自己的账户里。”
苏珊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你还在听吗?”打来电话的人问。
苏珊点点头,却忘了电话那头的人根本看不到她无声的回答。
苏珊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愤怒和怨恨,她大声争论道:“我不相信……你胡说!”然后她质疑道:“你是谁?”
“苏珊,”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同情地说,“我是联邦调查局的摩根菲尔德特工。我冒着违背道德准则的危险给你打电话,你有必要知道自己的丈夫将要受到十几项偷盗和欺诈的指控。你要赶紧脱身,赶紧找个律师。”
“我为什么需要找律师?”苏珊悲痛地问。
“因为检察官和民事律师会指认你与他串通一气。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你从未参与其中。”
一秒钟的沉默似乎被无限拉长。
“我要挂了,”来电者说,“祝你好运,苏珊。请考虑我的建议。厄运很快就会到来。”
厄运真的很快降临了。
那个她深爱的人、她无比信任的人、她分享了所有秘密的人、她同床共枕的人,却变成一个盗用公款的人,而且手段并不高明,他把偷来的钱存在自己在同一家银行的个人账户里。
他们的房子被查封了,他们的汽车、银行账户、退休基金和一切资产都被查封了。当地报纸的头条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此事的报道,杰克戴着手铐被关进监狱的照片在晚间新闻循环播放。此前她还担心朋友家人会如何评论杰克人到中年却失业,而现在她却要经受大家对他盗窃的指责。
苏珊处处受到排斥,她不知道哪个更能刺痛自己的心——是人们脸上的同情还是鄙夷?
她安慰自己,事情再糟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错了。
杰克在监狱里等待审判,苏珊帮他整理文件时发现了更多惊人的事实。在服兵役甚至大学教育的事情上,杰克都对她撒了谎。
而当她发现杰克捏造的另一个谎言时,她的心凉到了冰点。他之前说前一段婚姻中所生的双胞胎都夭折了,原来全都是虚构。
杰克欺骗了她十多年,而她竟然一无所知。她认识的那个人、她深爱的那个人,变成了纯属虚构的小说人物。她晚上躺在床上怒火中烧,她不仅因他而愤怒,更气愤自己竟如此轻信他的话——如此愚蠢!
这一切都是17年前的事情了。而今苏珊嫁给一个自己爱慕、也爱慕自己的人,她已经写成五本书,还在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写作、摄影和瑜伽。
更为重要的是,她很快乐。我采访苏珊的时候,她坦率承认自己很快乐,而实际上她无须承认,因为她全身上下散发着快乐和幸福。在她身上,你能感受到那种经受地狱磨炼后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快乐的人才有的欢乐和安宁。她就是快乐的化身。
“关键是要宽恕,”她如是说,“不仅宽恕杰克,还要宽恕我自己,因为每当别人伤害了自己或利用了自己,我们总会责备自己活该如此。我选择放手,让一切随风而去。”
1.宽恕是个过程。据苏珊所言,你选择宽恕,所有的痛苦、伤害和负能量并不会一下子消失无影踪。这需要时间,需要刻意的努力。你必须一遍遍释放自己对所发生事情的怨恨,而这需要一些时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要对自己有耐心,要温柔对待自己。在整个宽恕的过程中我们要一直这么做。苏珊说:“当我开始感激这段经历让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我就明白宽恕的过程已经完成。在这段艰难的时间里,人们经常问我如何保持积极的态度。答案其实很简单,我可以选择屈服于痛苦,也可以选择超越受害者的情绪并热爱生活。我选择的生活也许充满背叛和失望,但选择原谅自己和他人就是选择热爱生活。”
2.宽恕与自我反映。苏珊说:“宽恕杰克让我明白,我们对他人的认识和评判其实都是自我的一种反映。所以,我能够借此探索自己是否对自己和他人足够坦诚。”
3.宽恕与适应能力。“自我宽恕是个逐渐发现自己可以做得更多、做得更好的过程,”苏珊解释说,“我可以选择屈服于失去一切的绝望,也可以选择迎接艰难的挑战,证明自己从未参与杰克的犯罪行为,也从未从中获取任何利益。”
有句话说,脚在火中才会不由起舞。苏珊经历了失望、损失和背叛的火海,才明白在宽恕的过程中自己可以带着真正的快乐翩然起舞。
——摘自《不抱怨的人生,才有无限可能》 威尔•鲍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