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走在路上,看着路上的行人都裹紧外套快速行走。一个妈妈给自己的儿子拉紧了外套拉链,在公家站等公车。一个乞丐拿着一个碗走在母子面前,乞丐小声的说:“行行好吧,好人有好报。”
儿子看着乞丐,妈妈无动于衷。乞丐用碗轻轻碰了碰女人的手臂,女人装作没看见。儿子看到了,以为妈妈没有看到,他拉拉妈妈的手,示意她转头:“妈妈妈妈。” 妈妈明白儿子的意图,她低头看着儿子,说:“儿子,这是骗人的。” 儿子看看妈妈然后怒目看向乞丐。乞丐走开,去找车站其他人。
可儿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她觉得似曾相识。小时候妈妈带着哥哥和她走在路上,也会偶尔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妈妈没有教他们怎么区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而是跟他们说,做你认为对的事。哥哥每次都会把自己的零用钱拿出一点点给乞讨的人,也会遇到一些骗子。
可儿和大哥长大了就会对这些事情有不同的看法,他们会问妈妈,有些人明明不需要帮助,他们骗取我们的同情,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妈妈会笑笑,温柔的说,你不帮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需要帮助呢。大哥和可儿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可儿问,那要是我被他们伤害了呢。妈妈望着可儿的眼睛说,那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是人不美好。大哥听着,若有所思,会反问,那人不美好,干嘛还要对世界友好。妈妈笑着说,世界和世间不一样。大哥和笑笑听不懂。
妈妈平常会带着他们去看看江河湖海,花草树木,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的奇妙和美丽。他们逐渐明白了世界和世间的定义。大哥和可儿逐渐长大,会遇到各种糟糕的事,他们会愤怒,抱怨甚至产生仇恨。妈妈会坐在他们旁边,等他们气消了说,如果遇到了特别糟糕的事,不再相信世间,那就做个好人,配得上这世界。
可儿很想妈妈,很想大哥。她以为大哥疯了,其实大哥没有,当大哥说出做个好人,配得上这世界时,她知道大哥还有理智。大哥不理他转身离开,她明白大哥的用意,柬埔寨都是监控和高科技,他们能够敏锐的察觉大哥的变化。如果和大哥交谈了,大哥在司徒眼里也就不疯癫了,大哥的一句做个好人配得上这世界,在司徒看来,就是疯癫的语言。
在柬埔寨的工厂花园,司徒望着窗外的阳光,有些出神。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需要回到上平市或者其他地方,重新组建资金链,再次布局,他要继续前进,去到下一个可以看到人性扭曲的地方,赌场。
在上平市的马路上,两辆私家车相撞,交警正在安抚两个互相斗嘴准备大打出手的中年男人。
“警官。” 交警耳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下等下,一个个来。” 交警阻止着两个男人打架,没有回头。忽然,交警的手僵住,他慢慢回头,看到一个短发女孩,表情甜美,正微笑着看着他。交警先是惊讶然后露出欣慰的表情。
在清河路派出所,交警和女警官坐在笔录室,面带微笑看着可儿,像是老母亲看到多年不见的亲闺女。
“可儿,你走了好久,根本找不到你。我们偷偷查你吧,吓一跳,户籍信息显示你已经死亡。我们都懵了。” 女警官望着可儿,温柔的说。
可儿笑笑,看着女警官和交警。交警把手放在桌上,离可儿近了一点,掩声道:“你去哪里了,查案查得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可儿看着交警和女警官,心里顿觉温暖,半晌,面露轻松的说:“我去了趟人间地狱。”
交警和女警官面面相觑,想到他们查到的户籍信息,女警官有点发怵。回过神来,看着可儿:“别乱说话,什么地狱不地狱的,我们警局就是天堂,你放心大胆的来!” 接着想了想说:“也不能说要放心大胆来哈,感觉怪怪的。”
“好啦,你让可儿说。” 交警看了看略显兴奋和尴尬的女警官。
可儿看着交警和女警官,然后把手放在桌上。说:“我想见一个人。”
“谁。” 交警和女警官坐得更靠前了。
可儿顿了顿,看着交警放在桌上的手,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然后凑上前,紧紧握住交警的手心,说:“我爱的人。”
女警官看着可儿拉着交警的手,听着他们的对话,整个人愣住了,这是在,表白吗。女警官收回震惊的表情,咳嗽了一下,说:“注意点影响。” 交警松开可儿的手,放到桌下,表情复杂。
可儿笑笑,然后起身,开门离开。女警官看着转身离开的可儿,然后看看交警,表情有些严肃和担忧,她尴尬的说:“你,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吧,注意点言行举止。”
交警皱了皱眉头,然后起身离开。女警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想,一个有老公的女人,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这是要出轨啊。
可儿乘飞机回到了老家,她想走之前再看看爸爸和妈妈。从机场到家的路上,可儿看着路边的风景,有的熟悉有的陌生,她的心情复杂。
“师傅,不去小区了,去冰海湖。”
可儿下车,阳光明媚,看着冰海湖,小时候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儿时,全家会一起到冰海湖春游,她画画,大哥在旁边看昆虫,爸爸和妈妈在湖边聊天。在妈妈的眼里,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这个湖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在爸爸的眼里,妈妈是对的。
看着湖边的树,比可儿离开的时候长高了许多。忽然,可儿兜里的手机响起,可儿的心一紧,这个铃声,是来自司徒给她的手机。可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抿了抿嘴唇,半晌,掏出手机,一串境外号码,可儿按下接听键。
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只听到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可儿身边有两个男孩穿着校服,在嬉笑打闹,一个小男孩忽然伸出脚,绊倒了另一个男孩,然后狂笑着往可儿身后跑去。被绊倒的男生快速爬起,瞥了瞥嘴,快速追上前面逃跑的男生,大喊,站住,我也要绊回来。
可儿的电话里传来男孩的打闹声,可儿微怔,抬眸转身。是司徒,司徒正站在她的身后,可儿熟悉的模样,穿着西服,笔挺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神,静静的站在可儿身后。
可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她想过自己再次见到司徒的模样,她的心情和表情,但真当见到,她表现的是紧张,窃喜和担忧。她拿下手机挂断,放回口袋,司徒也关上手机,双手揣兜。司徒慢慢走近可儿,看着她,短发有些长长,微风拂面,可儿的短发贴在了脸上,司徒抬手,在可儿的脸庞停顿了下,然后轻轻帮她把头发别在耳后。可儿感受到了司徒的触碰,脸庞有司徒手指传来的温度。
可儿抬眸,望着司徒,眼里是温柔。司徒望着可儿,眸子里透着光。
“好久不见。” 可儿轻容的声音和着春风敲破两人间的静寂。
司徒微微一笑,是温柔的笑,和那张照片里一样的温暖的微笑。
可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鼓起勇气,轻声说:“为什么是王嘉。”
司徒微怔,他没有想到可儿见到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他移开看着可儿的眼神,目光看向初春下的冰海湖。沉默良久,说:“那天,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感觉他很美好。”
可儿的眉头微微一皱,须臾,说:“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要毁灭美好的事物吗。”
司徒收回目光,看着可儿,说:“是。”
可儿吸了口凉风,然后缓缓吐出,她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着录音笔,然后按下了录音键。
那天在机场,司徒从国外办完画展回来,在路边看到王嘉,他好像在等人,焦急的看着机场出口,阳光洒在他的白衬衣上,司徒觉得这个人在期待些什么,而且是美好的东西。他不喜欢看到美好的期待,他喜欢把别人的期待打破,他就想毁灭美好的东西,于是他绑了他。一切都是巧合,他不知道那天可儿回国,他不知道王嘉在等可儿,他不知道王嘉是王局的儿子,他不知道吴飞是王局的卧底,他不知道王嘉离开后成了恐怖分子,他不知道可儿是吴飞资助的学生,他不知道可儿为了王嘉而来,他不知道可儿获得的是他公司赞助的奖学金,他不知道他爱上了可儿。一切因果,孰因孰果,孰是孰非,现在不重要了。
可儿深呼吸,继续问:“缅甸见瓦塔尔谈毒品交易,你带上了我,为什么。”
司徒看着可儿的脸庞,说:“二次极度计划里,是这么写的。”
可儿的眼眶有些红,呜咽着:“所以,你在路边救我,让我不被那个小男孩刺伤,也是,安排好的吗。”
司徒没有说话,那个男孩,他的确不知道会出现在那里,但也是那个男孩的出现,让他捕捉到了可儿对他的情感发生了微弱的转变,他的二次计划重拟才有了重要参考。
半晌,司徒沉声道:“算是吧。”
可儿的眼泪滴下,她抬起头,继续问:“你用7号仓库洗的钱,都用在了柬埔寨,对吗。”
司徒看着可儿的眼泪,她怎么哭了,为什么会哭,她是期待他刚才的回答是否定的吗,她是期待他是真心救她,保护她,不是在演戏在执行计划命令吗。司徒的睫毛抖了一下,回答:“对。”
“你给乌拉卡反政府武装部队提供军火,就是为了拿到土地和资源,让人世间重头来过吗。” 可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手指微微抖动。
司徒看着她颤抖的身体,冷声说:“你觉得很残酷,很极端,是吗。”
可儿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滴下,颤抖的说:“是。”
司徒摸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的看着她:“你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世界很美好。” 司徒摸着可儿的脸庞,他在同情她在怜悯她,为什么可儿经历一切,明知这世间明明就是另外的模样,人间根本就是烈狱,人性本恶,为什么可儿还在坚持,坚持她的执念。
司徒张了张嘴,半晌,说:“该我问了。”
可儿睁开眼,噙着泪望着司徒。
“你想见的,你爱的人,是,我吗。” 司徒的声音冷静,但却小心,仿佛手捧玻璃杯,生怕落地。
可儿抿了抿嘴唇,她看着司徒的眸子,她的心揪紧,她好痛,痛苦得快要把自己撕裂,她想说爱他,但是她咬紧牙齿,爱这个字迟迟没有从齿间发出。
一阵微风吹来,脚下的小草低下了腰,仿佛在倾听土壤的答案。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司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睫毛在抖动,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看着可儿的泪目,她的表情痛苦。
五辆警车停在了司徒和可儿的身后,车上下来了警察和特警,他们举着手枪对准司徒。司徒看着可儿,他咬紧了牙齿,眼眶发红。
两个特警紧张的向前缓行,边走边说:“司徒,放开人质,放下武器,立即缴械投降。”
司徒望着可儿,一动不动,可儿看着司徒的眸子,从温柔,怜悯,期待,惊讶再到现在的愤怒和凶狠。司徒闭上眼睛,然后睁眼,眼里露出杀戮的颜色,他快速从口袋中拿出瑞士军刀,转身,把刀架在可儿的脖子上。
特警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身后的警察都警惕的再次举高了手枪对准司徒。可儿没有挣扎,她的手握着司徒拿着刀的手腕,想到了司徒为他了挡了王嘉的一刀。他替她挡了那一刀,她应该还给他,因果循环,可儿不想欠司徒。
可儿咬紧牙齿,闭上双眼,她用力抓紧司徒的手腕,往自己的脖子上划去。司徒感受到了可儿的施力和用意,他眉头皱紧,另一只手快速向前推开可儿,刀只在惯性的作用下轻轻划破她的脖子,流出鲜血。
特警抓住时机快速冲到司徒面前,救下可儿,把司徒双手向后,扣上手铐。可儿的脖子在流血,但她感受不到疼,旁边的女警官立即拿起急救箱帮可儿止血。可儿看着司徒被戴上首考,在特警的押解下进到警车。
可儿泪流满面,人在做天在看,她替司徒在雷公那里取了号,老天有眼,他被抓了。可儿用她的方法把司徒绳之于法,天不收他,她收了他。她亲自送他进了监狱,她跟吴飞的承诺实现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她做了正确的事。但她好痛苦,她感受不到喜悦,只觉得痛苦要将她吞噬,她连呼吸都是冰渣在割裂她的血肉,她不想呼吸。低下头,她快速捡起地上的军刀,看着警车里的司徒,她眼里充满痛苦,愧疚和忧伤。
警车门还没有关上,司徒看到可儿拿起军刀,他瞳孔放大,嘴巴张开,他想阻止她。警察们反应过来可儿手里举着军刀,表情严肃,看着可儿:“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把刀放下。” 可儿看着司徒,眼泪流下,然后用力将刀刺进自己的胸口。警察赶紧上前,焦急的把流血的可儿抬进旁边的警车。特警快速上车,车门关上,司徒没有看到接下来的情景,他只看到可儿的眼睛,泪水和着复杂的情绪,警车驶向前方。
阳光之下的冰海湖,波光凌凌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