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魏、苏二人不知来者何人，对看一眼，又各自握住了剑柄，眼见对方人马渐渐走近，也都穿着京羽卫的银甲，这才松了一口气。队伍行到肃二面前，全队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主上！”百来人的声音如出一人，声音洪亮，在街上久久回荡。边上两行卫兵手里各执一只松油火把，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条街道。火光照映之下，肃二神色淡然，黑衣上的暗绣火麒麟图纹茵茵发光。他将剑还鞘，问：“何事？”

    一个身穿深蓝色绸衣、戴着高帽的老者从队伍里上前两步，低头答：“二爷，长乐宫有请。”肃二微微讶异道：“徐公？父。。亲让你亲自来唤我 ？想是有要紧事，好吧，这就走吧。”蓝衣老者谦卑地躬身道：“不敢，此乃老奴分内之事。二爷请。”肃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魏苏二人温言道：“二位，后会有期。”转身就走。魏苏二人也持剑抱拳回礼。

    整队银甲卫兵等肃二离去后一齐站起，无人再骑马，即刻快步跟上。百来人的队伍行动整齐划一，无人超前或落后，连一声咳嗽都不闻，几十匹白马说立就立，说走即走，显然是训练有素。火把齐齐随之而去，远远望去整个队伍像一条银色的火龙。 魏无长暗暗纳罕“我们天池山少说也有弟子五六百众，比这队人马要多出几倍不止，怎么我们晨起列队练功之时从无这般恢弘气势？”

    苏卿轩仿佛被这气势震到，憋了好久的话不敢说，此时见人马已经走远，马上拉了拉师兄的袖子道：“师兄师兄！你听到了么，那个蓝衣服的老爷爷好生奇怪！”魏无长故意逗她道:“怎么奇怪了？我却不知啊！”苏卿轩一对琥珀眼珠一转，灵活至极，故作神秘道：“当然奇怪啦！这么老的爷爷脸上皱纹一把，可是连一根胡须也没有。而且而且！他讲话为什么像被人掐着嗓子似的，这么尖声尖气啊？”魏无长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我们小师妹长大了，也会观察入微了！这个老者恐怕是个内侍，而这肃二嘛。。。”说罢望着队伍离去的方向，仿佛陷入沉思。

    苏卿轩歪着头，好奇道：“什么叫内侍？”魏无长有些尴尬地看她一眼，说：“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哦！”苏卿轩从善如流倒也不继续追问。魏无长看她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面色那么难看，莫不是刚刚伤到哪里了?”双手将苏卿轩身子扳来复去，仔细打量着。

    推开魏无长的手，苏卿轩认真回道：“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奇怪，我认识的师兄是行侠仗义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今日倒也竟也会欺负弱小！”

    魏无长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也不做解释，摇了摇头道：“梦恕已经平安无事，我们俩无端端打斗了一场，你不饿我可饿了。师兄带你去吃宵夜可好？”苏卿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它确实已经在咕咕叫了，再怎么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心想：“我吃饱了再与你算账！”大摇大摆的走在了魏无长前边。

    两人吃罢宵夜，一起回到客栈，眼见月已西沉，各自回房安歇。可仰在床上苏卿轩脑袋里一刻不停地想着事情，怎么也理不通，感觉眼睛都合不上。忽听得隔壁屋子“吱呀”的开门声，是魏无长的房间，苏卿轩扑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从门缝里偷看着外面的情景。

  只见那挺拔的白色身影径自走下楼去，苏卿轩抽走五斗橱上的外衣披在身上，立马跟了出去。 只见魏无长手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路过了好几个巷口穿过了一个桥洞，越走越偏，都快要走出城郊了。苏卿轩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但是好奇心趋势她必须跟下去，暗自懊恼，明知夜里也不多披一件衣服出门。

  魏无长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一间破庙门口，脚尖轻轻点地一跃而起，绕到庙宇后边去了。不过多久，破庙里传来了一些孩童的惊呼，苏卿轩急忙闪身掩到庙门后面窥探着里面发生的事情。

    正是刚才那些磕破头的小乞儿，他们蹲在 一起，翻弄着些什么，口中还叽叽喳喳地说道：“这是从哪儿掉下来的包裹？”另一个瘦高的问道：“快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大家七手八脚的便把这个包袱解开了，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干净的白布和几份油纸袋包着的食物，一时间大家都欢呼起来：“是菩萨看我们可怜来施舍我们金疮药和吃的咧！”一边分着吃食一边向着庙里仅剩的一尊佛像不住叩拜。

    站在门外的苏卿轩看的真切，这哪是菩萨的包裹，这明明是她师兄魏无长刚刚背在背上的包袱，向屋顶上看去，破瓦间一个影子转瞬即逝。疾步追了出去，绕了几圈，街道上都是四下无人，苏卿轩弓下背撑着膝盖喘着气，叹道：“走得也忒快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不在客栈里睡觉，出来做什么？”

    苏卿轩转过看见魏无长站在身后，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更显得五官柔和起来：“我……我跟着你出来的。”

    魏无长慢慢走了过来，脱下自己的外衫将苏卿轩包了起来：“走吧，回客栈去。” 一股温暖从衣服上传来，苏卿轩轻声问道：“我看见你给他们送东西去了。那你之前为什么这样吓他们？”指的是魏无长灯市上对小乞儿的事。

    魏无长回道：“你这样想，如果当时不是我先发制人，李家的侍从会如何？”苏卿轩恍然大悟道：“哦！李家的侍从护主心切，肯定会将这几个孩子直接拿下。”魏无长对她点了点头：“是了！”苏卿轩仍有疑惑：“可是，就算你要为他们解困，也不用那么凶神恶煞吧，你瞧，他们整个脑门都是鲜血。”边说还边夸张地做着动作，披着的外衣险些被她弄掉。魏无长不得不停下脚步帮她拢了拢衣口，触到她指尖冰凉，便将她双手放入手心，为她哈着热气：“他们虽小，可世道不会对他们宽容。不付出点代价，也不会长记性，有些人能碰有些人不能碰。如果不是他们这般可怜，又有谁会帮他们出头？”

    想了想当时围观的民众确实口中唏嘘，苏卿轩说道：“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出头，万一没人出头那怎么办？”

    魏无长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就是那个出头的？”苏卿轩一愣，怎么都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一般，心里怎么想便脱口而出：“你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魏无长回道：“师兄妹间何必那么生份，更何况我们都想救那几个孩子不是？”看苏卿轩仍旧愤愤不平的小表情，魏无长忍着笑，“不闹了，赶紧回去吧，不然你要成个冰块了。”